唐詩站在一邊,臉上有些許擦傷,但是女人筆直地站在那里,逆風吹得她風衣翻飛,她理了理頭發。
唐惟走到叢杉旁邊,抓住叢杉的小手,輕輕喊了一聲,“小舅舅……”
薄夜沒了,他能依靠的男人只剩下叢杉。
叢杉把唐惟從地上抱起來,一大一小走近了唐詩,才發現女人的臉上早已遍布眼淚,但是她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是望著懸崖無聲落淚。
薄夜,你這樣一跳,真的好嗎?
你把你所認為的好意和補償統統一大把塞給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你一去不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還有家人,你上有老下有小,整個薄家都要你撐著?
你就這樣拿生死拼一場豪賭,來表達你對我的決心,可是剩下的痛苦,統統都交給了我們來承受。
不,她握緊拳頭,薄夜不可能會死,薄夜肯定還活著,只不過就想讓她感動而已。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唐詩擦了擦眼淚,看著懸崖邊的樹抽出嫩條開出新花,望著那望不到盡頭的懸崖,喃喃著,“春天來了啊。”
薄夜所活著存在過的寒冬……終于,要徹底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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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和葉驚棠及藍鳴等人的人馬搜索了整整五天,統統沒有下落。
薄夜沒了。
唐詩不再去紅梅山莊等著觀望,也不再去薄家傳達消息,事實上也的確沒什麼消息可以傳達的。
她抱著唐惟回了自己家,姜戚還在住院,肚子上縫了五針,醒來了之后大呼小叫嚷嚷著縫的線太丑了,韓讓在一邊心疼得眼睛都紅了。
三天之后,薄家又傳來一樁白事。
薄老夫人去世了。
深受打擊一蹶不振,目睹自己的孫子和歹徒一起掉落懸崖之后,她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直接昏過去,后來被手忙腳亂送到醫院搶救。
原本是搶救回來了,結果醒來一聽自己的乖孫到現在都沒找到,更加絕望,又是直接昏死過去,進入二度搶救。病危通知單都發了無數張,告訴薄家,這人……可能保不住了。
滅頂之災劈頭而來,沉重的絕望之下,薄老夫人也沒挨過這一關。
那個她眼里優秀,英俊,無人出其右的乖孫薄夜沒了,她懷著一顆古板又腐朽的心也跟著去了。
薄家現在承受著常人都無法承受的悲痛,就如同五年前的唐家一樣。
然而不同的是,五年前的唐家是破產加上女兒入獄,而現在的薄家,是一老一小統統離世,留下來的……只有一對中年夫婦,茫然無助。
唐詩帶著唐惟去拜訪了一次岑慧秋,正好薄家在辦后事,岑慧秋哭到現在就沒停過,薄梁一個人挺直了腰板撐著把事情辦下去,扭頭看見唐詩的時候,老淚縱橫。
這個原本中年享福的男子此時此刻又瘦又蒼老,對著唐詩強撐著露出一個像哭一樣的笑,“詩詩,你來了?”
“爺爺。”
唐惟跟著哭了,上前去抱住他,薄梁摸著唐惟的臉,不住地喃喃,“真像……和我們家薄夜真像……”
唐詩站在那里,表情冰冷,雙手卻死死緊握。
那天還沒到傍晚,岑慧秋就傷心過度也跟著暈了過去,唐詩立刻上去扶,幫忙把她送去了醫院,又喊江凌特別關照,江凌在醫院走廊里奔波的時候,總是忍不住伸手擦眼淚。
岑慧秋變得神志不清,醒來的時候唐詩喊她,她會應,可是除了答應,別的什麼都說不出來。一雙眼睛空洞麻木,像是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軀殼。
唐詩搖了搖頭,只能走了。對于薄夜的家人,她能幫到這里,已經是給了太多。
回家的時候薄梁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原本熱鬧的家里現在變得空蕩蕩的,平時薄夜要是在,肯定會跟他下幾盤象棋,父子倆你來我往廝殺,好不有趣。
而現在,什麼都沒了。
唐詩進門,喊了一聲,“叔叔。阿姨那邊在醫院里有江凌看著,您自己小心照顧自己,我先走了。”
“詩詩……”這已經是數不清第幾次,薄梁在唐詩面前落淚了,曾經的薄家輝煌的時候,誰會想到有朝一日,這種崩潰的表情會出現在薄家人身上?
薄梁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唐詩叫了一聲,趕緊伸手攙扶,“叔叔!”
薄梁顫抖著扶住唐詩的手,聲音嘶啞,“一報……還一報啊……!”
那一瞬間,唐詩的心如同被利刃狠狠刺穿!
薄梁死死抓住唐詩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滄桑悲痛的聲音讓人聽著直掉眼淚,唐詩淚眼朦朧中看見那個男人朝自己狠狠跪下,她捂著嘴倒退幾步,“叔叔你——”
“這是我們薄家欠你的……”薄梁閉上眼后,熱淚落下,“是我們薄家當初造下的孽,結下的果子!是我們該承受的報應——詩詩,叔叔在這里再替不孝子薄夜給你說一聲對不起,從今往后薄家不會再給你多一分的壓力,你走吧,叔叔知道你善良所以才幫忙,可是薄家有什麼臉面來要求你幫忙呢?是我們薄家沒這個福氣……塵歸塵土歸土,不管什麼樣我們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