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仔細抹干凈眼淚,輕輕整理好衣裙和散亂的鬢發,然后一回身,望向院門口垂頭站著的嬤嬤和丫鬟們。
“跟我忙起來,協助各家拾掇東西,準備車馬。有任何問題,及時回稟!”
“是,老夫人。”嬤嬤和丫鬟們都是應聲。
整個碎金灘,外人看著如同往日一般,巡邏的巡邏,干活兒的干活兒,煙囪冒煙兒的冒煙兒。
但只有自己人知道,各家已經行動起來,只等日落!
鄭家莊里,從水云騎馬趕回來開始,就像一臺精密的儀器被通了電源,迅速運轉起來。
先前孩子已經被送走了,這個時候怕是都到了泉州。
平日用順手的各種工具,還有打制出來的成品物件也陸續送到碼頭營地藏了起來。
如今只剩了老少爺們兒們,金銀細軟裝包裹,最重要是防身的刀劍拿上,就可以出發了!
因為莊里經常有車隊來往,進進出出根本不會引起外人的注意。
于是,誰也不知情的時候,鄭家莊直接就成了空城一座……
伯爵府里,李老二見到滿頭大汗的水靈,接過書信和匣子的時候,手都有些哆嗦。
這一陣子,他做的所有安排,侄女都知道。
同樣侄女對鋪子和碎金灘的托付,他也清楚。
如今,東西送到他這里,就是那個所有人都在等待的時刻到了!
他撕開信,仔細看了三遍,確定沒有遺漏就燒成了灰。
然后他攆了水靈回碎金灘,就喊了鄭禾等親信小廝分配任務。
邢大人前些日子生了一場小病,借口身體不好,順利辭了官。
夫妻倆早有打算,兒子和閨女如今都在泉州,他們自然也要過去團聚。
就算沒有李家這邊的關系,改朝換代也都是歷史上最血腥混亂的時候,能夠避開最好。
過個十年八載,兒子讀書有成再回來也是順理成章。
若是兒子不出息,那在溫暖繁華的泉州定居養老,也是老來福氣。
這一段時日,李家時不時就會打發丫鬟來送點心和冰品,順帶傳遞幾句消息,所以兩人心里都有數。
這會兒,一聽李家說晚上出發,夫妻倆緊張了一瞬,心里也就慢慢踏實了。
家里的藏書已經托付了商隊送走了,銀錢細軟早就交給兒子閨女帶走了,奴仆下人都安排好了,鋪子有信賴的管事,如今能拾掇的不過是隨身用物罷了。
夫妻倆都沒用奴仆幫忙,簡單拾掇一下,放上馬車,借口出去走走就帶著兩個常年伺候的老仆人出城了。
劉家這邊,因為智敏和修杰已經去了泉州,沒了后顧之憂,劉老太爺和劉志恒夫妻都心里有底。
即便有人因為他們家里同碎金灘走得近,說話陰陽怪氣幾句,他們也從來不擔憂。
新都是劉家的祖地,親朋友人、學生等等像盤根錯節的大樹,不是隨便一點兒風頭就能吹倒的。
如今李家要南撤了,劉老爺子只吩咐兒媳拾掇行李,吩咐道,“你去南邊住一年半載的,照看好智敏和修杰。這兩個小子經歷這些事,許是能沉穩一些。
“若是有好人家的姑娘,就給他們定下來。算是咱們家也在南邊留一支血脈,畢竟沒誰知道百年后會如何,留條后路錯不了。”
“是,父親。”劉夫人起身鄭重應下,還想囑咐丈夫幾句,但見丈夫笑呵呵的樣子,她也不擔心了。
丈夫有試種高產糧的功績,就算皇上想遷怒,也不至于要打要殺,頂多是閉門思過,查查有沒有貪墨。
而這些,家里足以應對……
再說李老二給各家都通了消息,仔細檢查一下,沒有任何紕漏,才換了衣衫,坐車進宮。
他第一次沒有求見皇上,而是太子。
通傳的小太監驚訝的看了他好幾眼,到底捏著銀子跑進去了。
雖然太子監國有幾日了,皇上稱病,但偌大的皇宮,甚至是整個天武,說了算的還是皇上啊。
就是有誰帶著正事找太子,那也要先給皇上磕頭啊。
而李家直接找的就是太子!
李家不愧是李家,頭鐵!
先是扔了流民,惹得文武百官日日頭疼,然后就是海船“霸占”了新都碼頭,緊接著就殺了定北侯,抗旨不尊!
如今更是無視了皇上……
太子突然聽到李老二求見,也是疑惑,轉而打發馮公公親自去接人。
李老二進了西隴閣就行禮,很是恭敬。
說了幾句閑話,他就拿出一張單子,笑道,“太子殿下,聽說宮里御廚做的冰淇淋味道不正,不合您胃口。臣方才去了一趟白云間,吩咐大廚陳喜親手寫了一張方子。
“以后御廚按照這個方子琢磨,肯定味道就不會差了。”
太子心頭一跳,笑道,“這可是白云間的秘方,伯爺怎麼想著送來了。萬一流傳出去,豈不是壞了生意?”
“太子殿下說笑了,不過是個吃食,殿下喜歡,我們家里自然要獻上來。”
說罷,他四處看了看,問道,“殿下可看見三條了,郡主惦記這個貪玩的小狐貍,囑咐臣進宮時候幫她看兩眼呢。”
太子眼底亮了亮,應道,“方才還看見三條睡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