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聽說,親自送了傷藥到主帳,笑道,“郡主就是細心,這次的糧車里,夾帶了五車藥材,成品傷藥也有二十多斤,足夠咱們撐上兩月了。”
李老四也不在意這樣的小傷口,在水盆里洗過血跡,就要放下衣袖,說道,“傷藥留給兄弟們吧,我這點兒小傷不診治,過個三五日也好利索了。”
“那怎麼成!”江澄不同意,勸道,“郡主送藥,大半是擔心你和侯爺。若是知道你們不肯用,郡主一定又惱又急。”
李老四想起出征之前,閨女拉著他一遍又一遍的囑咐,也是露了笑臉。
穆珝趕緊替他上藥,最后用白色棉布帶子纏好手臂。
李老四舒了一口氣,夸贊道,“我閨女就是厲害,琢磨出的這傷藥灑上就不那麼熱辣辣的疼了。”
穆珝笑道,“四老爺說錯了,這是張神醫琢磨的藥方,郡主的藥坊熬制。若是被張神醫知道,怕是又要吹胡子瞪眼睛了。”
“哈哈,”李老四大笑,“不怕,張老爺子是我閨女的師傅,他的藥方就是我閨女的。他就是知道,我給他拎兩壇子好酒就擺平了。”
眾人也都是笑起來。
沒一會兒,李老四和江澄要下去歇息了。
江澄就喊了穆珝,“我那帳篷比較大,今晚和我湊合一宿?”
穆珝搖頭,應道,“我住侯爺這里,門口扔個墊子就對付一覺了。萬一蠻人再夜襲,我還想再去殺一場呢。”
“這小子,人不大,殺性倒是不小!”江澄笑著拍他的肩膀,倒也沒再堅持,“那成,你在這里睡吧。明早起來也嘗嘗我們營里的菜粥!”
說罷,他就和李老四走了。
侯爺繞到簾子后,取了一張狼皮褥子扔給穆珝。
穆珝直接鉆進簾子,就把狼皮褥子鋪在了床邊,躺上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就在侯爺以為他要睡了的時候,他卻突然開了口。
“侯爺,功高蓋主可沒有好下場,萬一那個人……容不下你,你打算怎麼辦?我覺得帶兵殺回江南,讓天武換個主人也沒什麼不好。
“起碼不會擔心誰一聲令下,就把你的至親之人都咔嚓了。屠刀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放心,對不對?”
侯爺伸手掀開被褥,躺倒了床上,沉默了好半晌才應道。
“只要北征勝利,收復江北,我就了了心愿。那人想要蓋世功勛,想要千古美名,甚至是我的命,盡管拿去好了,無所謂。
“若不是當年的奇遇,我早就死在路上了。這后半輩子的日子都是撿來的,我不貪心。
“至于說李家等至親之人,我若是不死,他們也許會有危險,但我死了,他們反倒會無比的安全,甚至榮寵不斷。
“天武受戰火屠戮十幾年,我不想因為我一人,再讓江南血流成河。一人冤屈或者怨恨,同千萬百姓的安寧相比,無足掛齒。”
穆珝聽得胸腔里酸澀,“過來之前,我曾和郡主提過這些話,郡主也說您不會同意殺回江南。我還不服氣,如今看來,還是郡主了解您。”
侯爺無聲笑了,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閨女,很是欣慰。
“那丫頭太過聰明,什麼都瞞不過她。回去之后,你不要說太多,省得她惦記。以后的事,誰也沒法預料,但凡有一絲希望,我都會盡力平安回去。我還想親自送她出嫁!”
穆珝沉默,知道再勸也沒用了。
“侯爺,您是我此生見過的,唯一的英雄。”
侯爺翻了一個身,聲音很是平和,應道,“英雄受世人敬仰,但注定是對得起天下人,唯獨辜負了家人的期待和惦記。所以,我才選了你做郡主的良人。
“就是因為你特立獨行,不被世俗束縛,眼里只有最親的人,沒有大義。作為父親,把女兒托付給你,才最放心。”
穆珝哽了一下,暫且把這“夸贊”應下來了。
“侯爺放心,任何時候,郡主在我心里都是第一位的。甚至包括您,若是同郡主一起遇到危險,我都會先救郡主。”
“永遠都要記住你今晚的話,睡吧。”
侯爺再沒說話,營帳里安靜下來,只有外邊偶爾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
無論暗夜里發生了什麼,悲歡還是喜樂,太陽都會照舊升起。
新一日來臨,窮人為了糊口奔波,富人為了保住富貴絞盡腦汁兒。
又一次大朝會上,以禮部尚書為首的朝臣們再次叩請皇上早立太子。
皇上還是不置可否,微笑問道,“愛卿們的想法,朕也知道了。如今朕的書桌兒上,已經摞了幾十本的折子。朕近日就會決斷,各位愛卿靜心等候吧。”
吏部尚書是個老狐貍,不知為何,瞧著皇上如此,總覺得心里沒底。
于是,他果斷換了話頭兒,說起祭祀祈雨一事,結果禮部尚書依舊不放棄,立刻跟隨說道,“還請皇上盡早立下太子,到時候太子主持祈雨儀式,定然能感動上天,降下甘霖。”
皇上依舊笑著,直接起身回了后殿,朝會也就算了。
吏部尚書冷冷掃了禮部尚書一眼,什麼都沒說,帶頭往外走。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禮部尚書不服氣,低聲罵了一句,“哼,老頑固,你怕死不出頭,還不容許我們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