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柜黑了臉,果然一進外院兒,就見廊檐下擺了一把椅子,王員外癱坐在上邊,臉色慘白,有氣無力。
他的對面站了兩伙人,一伙是平日同王家交好的商家,一伙兒則是自家幾個鋪子的掌柜。
幾個掌柜暗暗招手,示意他過去。
這個時候,那幾個交好的商家說話了,“王老弟,真不是我們落井下石,實在是家家都不寬裕啊。”
“是啊,王老弟,當初說好誰家行船運貨,誰家負責。我們那幾次都沒出問題,偏偏你們家里這趟就碰到水匪了。”
“我們家里這次采買了五千兩的貨啊,就是按照契書,王老弟還我四千兩,那我還賠了一千兩呢。我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要找誰說理去啊!”
“我也是,鋪子里就等著這批新貨呢,立刻派人去找貨也來不及了。不但賠了銀子,還錯過了入冬這個旺季。”
眾人七嘴八舌,都是抱怨,各個都好似天塌一樣。
王員外擺手,示意眾人閉嘴,然后望向王福。
王福顫著手,拿了一個盒子上前。
王員外打開,拿出一疊銀票,一眾債主的眼睛當時就亮了。
果然,按照契書,眾人很快就拿到了該得的賠償銀子。
雖然損失了一些,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意外遭遇水匪,王員外又病重至此,就算真不承認不賠償,他們也沒什麼好辦法啊。
沒想到,王員外會如此痛快,這倒是讓眾人都有些臉紅。
畢竟之前多少年都相處的不錯,否則也不能一起合伙南下采買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是治不好,是不給治!
“那個,王老弟啊,你也別上火,做生意就是這樣起起落落。”
“是啊,你好好養病,以后有什麼用得上我們的,盡管開口。”
一邊的劉掌柜終于忍不住了,偷偷問了一個相熟的布莊掌柜,“咱們東家從哪里拿來的銀子,一萬多兩啊!”
布莊掌柜臉色灰敗,低聲說道:“你還不知道嗎,你的四海居,連同我們幾個的鋪子,都被東家賣了,才湊了這一萬多兩!”
劉掌柜倒吸一口冷氣,他猜到王家會因為一連串的禍事衰敗下去,但沒想到如此之快。
他的眼珠子迅速轉了轉,狠狠心就上前跪倒。
“東家,小人已經查明白了。今日四海居之事,是因為后廚有小伙計嫉恨大廚平日打罵,就帶了巴豆混進了黃豆里,一起磨成了豆腐。幸好豆腐酸敗了,沒做菜。那個病死的老人是因為同大廚認識,得了一碗豆漿解渴,才中招了。”
王員外皺眉嘆氣,緩了好半晌才說道:“知道了,事情……已經出了,查到也沒用處了。”
其余幾個債主聽了,都是唏噓不已。
真是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一個小伙計的怨氣,就這麼輕易毀了四海居!
劉掌柜深吸一口氣,一個頭磕到地上,“東家,小人年歲大了,如今四海居也賣了,小人想請東家開恩,放了小人一家的賣身契,準許小人回鄉養老。”
不等王員外說話,其余幾個掌柜都醒過神來,齊齊涌上前,也跪了下來。
“東家,我們年歲也大了!”
“東家,鋪子沒了,我們也沒了用武之地,放我們一起回鄉吧。”
樹倒猢猻散!
其余幾個債主看著聽著,再望向王員外的眼里,憐憫之色更重了。
不但他們看出了王家開始衰敗,這些下人也同樣如此,馬上就給自己謀算退路了。
王員外慘白的臉色,硬生生被氣成了鐵青,他想說話,但一開口又吐了血。
雖然他迅速用手捂了嘴巴,但依舊有血色透過手指縫漏了出來。
眾人看的心驚,齊齊喊道:“大夫,大夫!”
孫大夫一直站在旁邊,這會兒特別不耐煩的罵道,“喊什麼,這會兒著急了,方才干什麼去了。你們這麼輪番催債,又一起辭差事,就是好人也要氣吐血了!”
眾人都是被罵的低了頭,一時很是心虛,當真有種殺人兇手的愧疚。
王員外擺手,他硬生生把嗓子眼的血又咽了回去。
然后吩咐王福,“書桌下有個暗格,里面有這些人的賣身契,都拿來,發下去。”
王福氣得抹眼淚,“老爺,不能這樣啊!”
王員外卻堅持,王福沒辦法,只能把賣身契都拿了出來。
各個掌柜們涌上前,拿了自家的那份兒,又跪倒磕頭。
“老爺,我們也是不得已啊。”
王員外喘了幾口氣,還想說什麼,卻是突然從椅子上栽了下來。
“老爺,老爺!”
王福抱了主子,眼見孫大夫依舊站在一邊,并沒有上前,他氣得破口大罵,“你個庸醫!你不是說喝了藥,我們老爺就能好嗎?你到底給我們老爺怎麼治的,居然越來越嚴重!”
許是庸醫倆字,戳了孫大夫的肺管子,他氣得嘴上沒了把門的,嗷嗷開罵:“他都要病死了,我開藥能讓他多活幾日就不錯了,你當我是閻王爺啊,說不讓他死,就不讓他死!再說了,他這腦子里是有血塊,別說十幾年前剛受傷的時候,就是五六年前,隨便找個大夫,開點兒活血化瘀的藥湯,也不至于如今要了命啊!
“我不管你們家里打的什麼主意,為什麼不給他治病,為什麼不想讓他活命,但你們不能賴到我頭上!這人是你們家害死的,跟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