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使從幼帝指尖放了幾滴血,與左右院判一起分析須臾,拿著方才被幼帝吃過的酸棗糕上前。
太后臉色難看到極致。
“是砒霜,酸棗糕中的分量不足以要了命,應該是這些天陛下的飲食里都被下了微量的砒霜,積少成多,毒素爆發。”
他聲音一低,“已無藥石可醫。”
鎮國公只覺得天旋地轉腳下一軟。
剛剛這孩子還軟糯糯的一團坐在他的膝頭,求著他帶他離開,央著他保證一定會帶他走。
現在......
望著床榻上那個小小一只,鎮國公眼前一黑,栽了過去。
幸虧旁邊太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鎮安王府。
書房。
賀朝面無異色的極其平靜的道:“......按時間來看,只怕此刻宮中已經出事。”
容闕霍的從椅子上起來。
他從未想過要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下手。
才五歲啊!
他沒有想過什麼斬草留根之類的,可他不想,不代表有人不想。
榮安侯!
他一直知道榮安侯在宮里有個內應,也知道這人就在太后跟前做事,從回來之后他就下了命令去排查此人。
卻還是晚了一步。
幼帝毒發身亡,這罪名,他不背也得背。
正說話,外面忽的傳來腳步聲,明和敲門而入,“殿下,宮中有旨,陛下病危,傳殿下即刻進宮。”
容闕抵達宮門前的時候,文武百官已經收到消息陸陸續續抵達。
不知是誰的主意,所有已經到了的人并沒有直接入宮,而是等到容闕的馬車停了,一行人烏泱泱朝容闕迎過去,
他們的這種行為令容闕心里生出強烈的膈應,可他又無話可說。
畢竟在所有人心中,他即將登基,他才是新的主宰。
幼帝寢宮,太后面目猙獰瞪著容闕,“你連一個五歲的孩子也不放過?”
容闕不準備辯駁。
他說不清。
然而容闕不開口卻不代表別人也不開口,京兆尹黃兆中直視太后,“娘娘有切實證據證明陛下之事與鎮安王有關麼?斷案講究認真物證,而非主觀臆斷。
鎮安王不是隨便什麼人,他是救京都于危難的英雄,也是先帝時期正兒八經的太子。
娘娘若沒有證據,僅僅憑自己的猜測就給鎮安王定罪,未免寒了先帝的心。”
第265章 說穿
幼帝的尸體還軟乎溫熱著,殿內一眾朝臣,當著幼帝的面,烏泱泱的跪在容闕腳下。
“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望鎮安王早日登基,以安天下。”
“還望鎮安王早日登基。”
他們請愿的聲音震耳欲聾。
太后沉著臉看著容闕,“你還說不是你?”
望著床榻上那具小小的尸體,容闕只覺得沒意思。
在和蘇卿卿在一起之前,他拼命的活下來,拼命的和二皇子一黨斗的死去活來,可現在,帝位就在手邊,他卻覺得了無生趣。
這一刻,立在這個充斥著藥味的房間里,他腦子里竟然是今兒在院門口聽到的蘇卿卿的那幾句話。
他想離開廟堂,他想和她一起馳騁邊疆
就在太后怒目相視的時候,先前伺候幼帝的一個小內侍瑟瑟發抖跪在一側,在千呼萬喚的請愿聲縫隙里,弱弱的道:“幼帝先前立過遺詔。”
他這話一出,登時所有人看向他。
剛剛還聲音大的震顫地面的請愿聲一瞬間消退,禮部尚書問道:“什麼遺詔,在哪里,快拿出來。”
小內侍就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腿軟腳軟的走到桌案旁,從最底下的抽屜里掏出明黃的圣旨。
“陛下登基之后,成日惴惴不安,前幾日他忽然歡天喜地的提起,說很快就要離開皇宮了,他向奴才打聽,新帝要登基,如何才能平安順遂。
奴才當時沒有多想,只當是哄陛下高興,便說需要陛下的傳位昭書。
陛下當時便寫下這個詔書。
這個......”
小內侍不安的看向一側剛剛蘇醒的鎮國公,“之前奴才和國公爺提過。”
鎮國公此刻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一個瞬間,他就像是活活老了十幾歲。
他眼底是干涸的呆滯,看著那明黃的詔書,他點了點頭,“是小黎寫的。”
當時小黎寫這個,鎮國公只想哄他高興高興,給他終日戚戚慌慌的生活增加一點光亮和期盼。
整個鎮國公府,就剩下這麼一個后人了。
現在也死了。
鎮國公心里又恨又怒,可他卻又不知道該恨誰。
他只懊悔。
只要一想到小黎那雙閃著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他就懊悔的腸子疼。
明明剛剛,小黎還在期待離開皇宮,他到底為什麼要逼著孩子吃那酸棗糕啊,若是不吃......
鎮國公緩緩閉眼,可眼底卻是流不出一點眼淚。
他深吸一口氣,朝容闕道:“若是我想帶他離開,你會同意麼?”
容闕默了一下,“他活著的時候,我只會放他離開,不會讓你也離開。”
沒提死了。
那就是不許了。
禮部尚書接了這話,“國公爺要帶陛下去哪里?陛下是先帝的骨肉。”
一句話,戳的鎮國公心窩疼。
小黎日盼夜盼,只想離開皇宮,只想回家。
現在人死了,他還要作為先帝的子嗣,繼續入葬皇陵,和這個皇室綁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