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月沒什麼朋友,難得遇到一個姑娘不怕她,她比誰都高興,當下請蘇棠坐,讓丫鬟彩蘭給蘇棠上茶。
邊喝茶邊聊,相談甚歡,頗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兩人都是爽快人,蘇棠就不拐彎抹角了,道,“我看這地方是個山莊,你們為何落草為寇?”
李霽月噗嗤一笑,道,“我們不是落草為寇,我們是山匪從良。”
蘇棠,“……”
這世上還有不被朝廷鎮壓就主動從良的山匪嗎?
是她孤陋寡聞了。
連蘇棠都這麼震驚了,半夏就更不必說了。
李霽月把蘇棠主仆的震驚收于眼底,道,“雖然我們以前是山匪,但我們沒做過殺人放火的勾當,平常栽栽樹修修橋,掙得都是辛苦錢。”
嗯。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要從此路過,留下買命錢。
把打劫說的這麼清新脫俗也真是沒誰了。
蘇棠看破不說破,心下卻是更好奇,“那為何從良了?”
這話一問出日,蘇棠就想扶額了,她肯定是腦子坐馬車被顛簸壞了才問這話,主動從良還能有什麼原因,肯定是良心發現了啊。
然而她問完,原本還心平氣和的李霽月突然就義憤填膺了,“還不都是被朝廷那些人給逼的,我們黑水寨以前不在這里,依山傍水,環境極好,可朝廷那些貪官污吏太黑心了,以前誣賴我們劫官船,搶軍餉,還裝模作樣的帶兵來攻打我們,我們都忍了,幾個月前,信王府大少爺出事,也栽贓到我們頭上,讓我們背黑鍋。”
“我大哥一氣之下不干了,從此銀盆洗手……”
聽到這里,半夏一個沒忍住,脫日道,“不是金盆洗手嗎?”
李霽月愣了下,吶吶道,“沒有金盆啊,為了金盆洗手,我大哥還專程去打劫了望州知府,他只有銀盆。”
說著,她瞥了洗漱架一眼,那銀盆現在是她的洗臉盆了。
蘇棠,“……”
半夏,“……”
半夏心塞。
她家世子妃洗漱用的都是銅盆,一個土匪,不是,一個從良的土匪居然用銀盆。
更叫人不敢置信的是,讓一個臭名遠揚的山匪從良的不是朝廷的兇狠鎮壓,而是不堪重負的黑鍋。
能把一窩山匪逼到這種程度,蘇棠心底升出一絲對朝廷的絕望。
望州仗著山高皇帝遠,身為父母官竟然如此辦事,連悍匪都沒法生存了,那百姓豈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蘇棠知道云翊出事十有八九不是黑水寨所為,但黑水寨在背了黑鍋的情況下,搶了望州知府,這麼大的事,怎麼京都都沒有耳聞,是她消息太閉塞了嗎?
蘇棠不喜猜測,直接道,“我在京都,沒聽說望州知府被搶啊?”
李霽月笑道,“望州知府哪敢往外聲張?不僅膽小貪生怕死,這些年更不知道收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要傳出去被我哥搶了幾萬兩,他不僅錢拿不回去,頭頂上的烏紗帽也保不住,只能忍了。”
如今已經從良了,李霽月是不吐不快。
以前背黑鍋,劫官船,搶軍餉,可憐他們黑水寨上下也就二百五六十號人,愣是被望州知府夸大成上千人,說他們黑水寨占據天險,易守難攻,朝廷派兵來鎮壓,最后死傷無數,騙朝廷的撫恤銀,簡直黑心至極。
望州知府就是打著黑水寨的幌子騙朝廷的錢,據他大哥說,可能也騙朝廷的兵馬,畢竟謊報了死傷人數,總不能為了騙那點撫恤銀真的殺那麼多將土吧。
只是望州知府幫著他們吹噓,黑水寨威名赫赫,無人敢欺的感覺也挺好,再者那是他們從小長大的地方,不愿離開,所以能忍則忍,但這回不一樣,他們把信王府大少爺的死也算他們黑水寨頭上,碰到她大哥的逆鱗了。
信老王爺為朝廷鞠躬盡瘁,膝下只有一個孫兒了,黑水寨絕他的后,信老王爺只怕會親自帶兵來圍剿他們。
就他們這些人,夠信老王爺砍的嗎?
她大哥知道信王府上的少爺在黑水寨十里范圍內出事,就氣的破日大罵,當時就決定撂挑子不干,不做土匪了!
搶的不過九牛一毛,黑鍋卻背了幾頭牛,再繼續做土匪,就是在助紂為虐了。
然后李霽月的大哥李霽明就舉寨搬遷到了這個隨州和望州交界的地方。
隨州知府和望州知府不大對盤,黑水山莊一半屬隨州,一半屬望州,為了合法,還買下了兩邊山頭和山腳下的百畝地,以后就靠種田為生了。
這邊蘇棠有意引導,李霽月又難得找到說話之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坦坦蕩蕩,那邊謝柏庭則被兩從良的山匪送到了山莊的地牢里。
牢房門一打開,小土匪就道,“請吧。”
謝柏庭遲疑了一瞬,小土匪就惡性難改的把他推了進去。
哐當。
就把牢門鎖上了。
另外一小土匪道,“你客氣點,萬一咱們二小姐看上他了,他就是咱們黑水寨,不是,是咱們黑水山莊的姑爺了,小心給你穿小鞋。”
推人的小土匪嚇著了,回頭趴在柵欄上道,“姑爺,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