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生她這張臉過于嬌嫩,飽滿的雙頰,粉色的肌膚,明亮的雙眸。怎麼看,也只有二十來歲的少女模樣。
配上這身裝扮,不但不像老成持重的皇太后,反而像小姑娘穿了大人的衣服。
并不是很和諧。
因著她身份,一般人不敢直視,看見了也不敢說什麼。
趙元璟對她毫無底線,無論她穿什麼都不會有意見的,在晏兒等子女眼里,母后永遠最好看,最年輕。
也唯有顧承寧這樣的才敢當面說。
“太后可別哄我,我這個二管事,手底下也管著好幾家胭脂水粉的鋪子,都潛心研究過的。你看月夕臉上畫這麼多,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太后這臉上,絕對什麼胭脂都沒有。”
君月夕嗔他一眼:“你管我。”
“誰要管你,你愛抹什麼抹什麼。”
“哼。”
夫妻倆有當眾打情罵俏的嫌疑。
顧承安聽不下去,趕緊打斷他們,說道:“太后原本就比一般人顯得年輕。”
云黛笑道:“可能是北齊水土養人,你們若想年輕,也都搬到那邊去住。”
“商號這邊離不開。”顧承安老實說道。
“商號的情況如何?”云黛問。
自從做了北齊女皇,云記商號就交給了淺兒,她完全沒有再過問。
不過如今淺兒剛生完孩子,想必是不太顧得上。
顧承安道:“回太后,商號生意不錯,良性循環。只是,沒有太后在,也沒有新的產品發明出來,還是讓許多人遺憾的。”
云黛笑道:“這是什麼難事,等我閑下來,畫些圖紙讓人送過來。”
顧承安沒想到她還愿意管商號的事情,不由又驚又喜,當即下跪:“多謝太后。”
“一家人,客氣什麼,快起來吧。”
云黛抬手,“大管事,這麼多年,辛苦你。”
顧承安微笑道:“不,我很幸運。”
雖然云黛始終沒有再叫他這個大哥,但他們之間的嫌隙,早已經隨著時間消失了。
叫與不叫,早已經不重要。
“來來來,都入席吧。”云黛親自扶著明敏,“娘,您坐我旁邊,愛吃什麼,我夾給您。”
明敏蹣跚著腳步,隨她坐下。
“吃魚嗎?這個魚沒有刺,您吃一點。”云黛挑了塊魚肉,送到她嘴邊。
明敏笑容滿面,吃了魚,對云舞說:“小卉,你看見沒,我黛兒孝不孝順?”
云舞笑道:“是,您的小閨女實在孝順。”
顧承寧笑道:“這老太太,大閨女天天衣不解帶的伺候她,她把人家當丫鬟。小閨女才回來喂了一口飯,就到處夸獎。這大閨女還不委屈死?”
卷2:第三千五百三十六章 中年婦人的柔靜
云舞瞪他一眼:“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外頭都說你穩重,當著黛兒的面也渾說呢?母親為什麼惦記黛兒,你不知道緣故?”
顧承寧笑道:“我知道,只是玩笑話,大姐姐別當真。”
云黛道:“承寧愛開玩笑,姐你跟他計較什麼。難道咱們姐妹間,還能因為一句玩笑話便生分了?”
“我知道你不會,只是……”云舞嘆氣。
“姐,你這幾年的辛苦,我都知道的。”云黛倒了杯酒,“我敬你。”
云舞慌忙擺手:“黛兒,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咱們親姐妹……別說這些話。”
說著就紅了眼圈。
明敏看見了,板起臉說:“小卉,你哭什麼?我黛兒回來了,這大喜的日子,你別添喪氣。是不是還未前些日子我訓了你的緣故?我知道那首飾不是你拿的……”
“母親,我是云舞啊。”云舞哭的更厲害了。
“什麼云舞,我云舞像你這麼老嗎?”明敏很不高興,筷子也放下了,不想吃飯。
云舞別過臉去,低聲哭泣。
云黛遞給她一塊帕子,又去拉著明敏笑道:“娘,我都長大了,云舞姐姐自然也大了。總不能一直都是小孩子的。”
“是啊,你云舞姐姐不如你長得好,但也不是小卉那麼丑的嘛。”
云舞:“……”
她自己也覺好笑,于是又笑起來。
臉頰還掛著淚。
她摸摸自己的臉,笑道:“我也確實是老了,母親認不出我,也是正常的。”
“大姐姐這些年過于操勞。”顧承安說了句。
云舞年輕時也是美人,但在婆家受過磋磨,憔悴起來。后來又一人支撐著家里的生意,還要打理后宅。
前些年又照顧孫子孫女,好不容易熬到這個歲數,又接著伺候得了老年癡呆的老母親。
以至于她的容貌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老十歲。
她五十歲了,看起來像六十歲。
任誰再看見她與云黛坐在一起,都不能想象,原本她們是相差僅僅十歲的嫡親姐妹倆。
說她是云黛的祖母,都有點嫌老。
現實很殘酷,但,云舞并不在意這些。
這世上受苦的女人很多,有幾個能有妹妹那樣的好命?
她覺得自己已經幸運,對自己這一生,也十分滿足。
等明敏安靜下來,捧著一碗粥吃的時候,一名穿著樸素的婦人走過來,跪在云黛面前。
“奴婢見過太后。”
云黛聽這聲音耳熟,抬頭,看見紅豆的臉。
紅豆穿著身深藍色襖裙,發髻上一根白玉簪,素面朝天,不著粉黛。
溫溫婉婉,安安靜靜。
面孔上沒留下什麼歲月的痕跡,但還是多了中年婦人的柔靜。
她依舊是美的。
云黛不由站起身:“紅豆,起來吧。”
紅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眶含淚:“太后,奴婢終于又能見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