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道:“我沒有睡意,想再走走。保興,剛才我看安好那孩子好像悶悶的,一個人坐輪椅走了,身邊也沒個人。你跟著去看看。”
保興道:“來的時候,奴才看見有婢女跟著的,許是先出去備馬車了。”
云黛搖頭:“我說讓孫氏陪她來,孫氏總是不肯。”
“孫氏出身屠戶人家,自覺粗鄙,不敢踏足這里,也是有的。只可憐了顧大小姐。這滿殿的公子貴女,除了咱們的太子殿下和公主寬厚,照顧她,竟無人肯與她多說一句話。”
卷2:第二千六百五十七章 他會不會有些孤單
“是啊。我本意讓她多出門交際,別總悶在家里。但這孩子太沉悶敏感。”
“將來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還不知如何呢。”保興低聲說,“奴才覺得,再過幾年,給她定個好人家,遠遠的嫁出去才合適。”
云黛看他一眼。
保興垂首:“奴才多嘴了。”
“你一心的為我著想,我知道。”云黛笑道,“但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難道還擔心安好長大了知道自己身世后,心生怨恨嗎?”
保興垂下眼簾,低聲說:“只要有一絲威脅娘娘的可能,奴才覺得,都不該留這等隱患。”
“你說的是對的。”云黛抬手折下一支桂花,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香氣醉人。
許久后,她輕聲說:“至少目前為止,安好都是個好孩子。我不可能為了不可知的未來,而對付一個天生殘疾的可憐孩子。顧云湘雖可恨,但她是為了救晏兒而死,我既然答應她,就會照顧安好。至于以后……不管將來如何,我做事做人,但求無愧于心。”
保興抬眸,朝她看了眼。
月色傾斜在皇后娘娘的側臉上,讓她看起來似乎在發光。
保興怔了下,輕輕垂下眼簾。
云黛笑道:“保興,答應別人的事情,要做到啊。”
保興也笑:“是的。奴才這就去看看。”
云黛點點頭,看著保興走遠。
她獨自留在原地,被馥郁的桂花香味包圍,只覺今夜月色好,風兒好,處處都好。
她干脆找了個可以聞見桂花香,看見月亮的廊子坐下,又問路過的小宮女要了壺果酒,對著月亮,自斟自酌。
“娘娘怎麼一個人坐這里?”齊筱走過來,拿了件斗篷,給她披上。
云黛屈起一條腿,把腳擱在身下的廊子長條凳上,靠著柱子,自在的坐著,笑瞇瞇道:“賞月啊。”
“妾身陪您。”
“不用,我一個人清靜的坐一會兒,很快就回去了。”
“那,娘娘別喝太多了,我去叫青衣來候著。”
“去吧去吧。”
云黛擺擺手,端著琉璃杯,喝了一口,覺得甚是暢快。
喝完一杯,她又倒一杯,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她笑道:“你怎麼又來了,讓我一個人清靜一會兒。”
腳步微頓。
一道涼涼的,有些低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本王來過嗎?”
云黛回頭,看見趙紓。
他裹著一件黑色披風,站在桂影婆娑下,瑩玉般面孔,若隱若現。看樣子是準備出宮,路過這里。
剛才的筵席上,他坐在小二身邊,除了與皇帝說了幾句話,一直很安靜。
當然這是云黛的觀感,在其余人看來,應該就是冷漠高冷。
一般人是不敢隨意與他搭話的。
云黛看他安靜坐著的樣子,會在心里想,他會不會有些孤單。
她笑道:“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齊筱,她剛才啰嗦了一通。”
“她是關心你。”
“我知道。”云黛轉向他那邊坐,“王爺怎麼還沒出宮?”
“正要走。”
趙紓抬腳走過來,看見她身邊放著酒壺,手里還捏著酒杯,“剛才還沒喝夠?這會子一個人躲到這里偷偷喝。”
卷2:第二千六百五十八章 秦王此等姿色
云黛笑道:“果酒,沒什麼度數的。跟喝果汁兒差不多。”
“果酒,也還是酒。不是說過,不再喝酒了嗎?”
“難得良辰美景,不要這麼嚴厲嘛。”云黛舉了舉杯子,“王爺若是無事,來喝一杯?”
趙紓道:“只有一只杯子。”
不等云黛說話,他伸手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
云黛愕然:“喂。”
趙紓斜睨她一眼:“怎麼?”
“沒什麼。”云黛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只剩一半了啊。
果然不該邀請他。
趙紓坐到對面廊下,默默喝酒。
“有酒無詩,也是無趣。”他開口,“聽說皇后娘娘詩詞無雙,不如賦詩一首?”
云黛道:“我哪里會作詩,那都是別人的。”
“那就念一首別人的。”
“好。”云黛抬頭看了眼月亮,低聲說,“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她聲音本是甜膩的,但此時在月影婆娑中,多了幾分縹緲空靈的清冷之意。
加上這詩句中透露出來的意味,頗有些孤寂的感覺。
趙紓不由朝她看了看,“羈人?這首詩,說的是你自己嗎?你父族雖是北齊皇室,但你畢竟是在大周長大,這里對你來說,并不是他鄉。”
云黛笑道:“所以說,這不是我的詩嘛。王爺不必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趙紓便不再說話。
云黛也沉默下來。
她沒說出口的是,這首詩雖不是她的詩,但體現的也是她的心情。
對于她來說,這整個時空,她都是羈旅之人啊。
枝影搖曳,衣衫頭發沾滿了桂花香。
兩個人沉默著喝酒,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