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梨園里住的是榮喜戲班,十年前出過一個專扮青衣的戲子,因扮相奇美,身段好,嗓子清亮而名噪一時。
多少人一擲千金,只為博她一笑。
但這幾年因著年紀漸大,很少上臺了,專門教導徒弟。
坐下后,茶水瓜果點心呈上來,又有人捧著本子過來,請君少主點戲。
今兒是君少主包場,自然她點什麼,園子便唱什麼。
君輕白把本子遞給云黛,笑道:“你看看,喜歡哪一出。”
云黛也聽過幾場戲,也許是時空不同的緣故,這邊的戲與前世她熟知的那些全然不同。
她知道冷如霜喜歡情情愛愛的戲,便點了一出鳳求凰。
冷如霜果然高興,捧著瓜子罐子,眼睛亮晶晶的道:“既然包場了,務必得請這里最有名的角兒來才行的。”
侍奉的小廝笑道:“這是自然的,諸位放心。”
云黛說道:“剛才不是說,十年前有個青衣極出名吧,就點他來演。”
小廝有些為難:“黎老板這幾年不上臺了……”
“又不是公演,咱們這是包場,有什麼不能上的?”冷如霜說道,“別說這麼說廢話,演的好與不好,橫豎咱們不怪罪便是。”
小廝朝君輕白看。
君輕白道:“無礙的,就依著冷姑娘的意思。”
小廝不敢違背君少主的命令,只得轉身去了后臺。
沒多時他回來,笑道:“我們班主說了,就依幾位貴客所言,由黎老板親自唱鳳求凰。”
君輕白點點頭:“你去吧。”
她的神色有幾分惘然,呆呆的。
云黛發現了,沒吭聲,抱著茶水慢慢的吸,安靜的等著開場。
場中安靜下來,只有冷如霜嗑瓜子的聲音清脆。
保興小聲問:“主子,奴才剝瓜子給您吃。”
“不要,你也別站著了,搬把椅子坐著好好看。”
咚的一聲響。
開始了。
一聲婉轉清唱,身穿藍裙的青衣緩緩登臺。
身姿窈窕,面容美艷,尤其一雙眼眸,仿佛盛滿了碎星,金光流轉。
“美!”冷如霜忍不住叫好。
云黛也被吸引住了。
這扮相,果然極美,難怪當初能火。
單看這美艷魅惑的扮相,根本就分辨不出真人到底是男是女。
君輕白有微微的失神。
這是一出純粹的愛情戲。
但與云黛知道的那出司馬相如的戲結果不同,這里最終的結果是悲劇。
男子追求小姐,小姐身心相許,男子轉戀她人,小姐傷心而死,死后男子才意識到自己最愛依舊是她。
鳳兮鳳兮歸故里,遨游四海求其凰。
如此庸俗故事,卻被這黎老板演繹的凄美動人。
那樣的眼神,只讓人覺得悲苦,想要為之流淚。
冷如霜一邊嗑瓜子,一邊抹眼淚,把個帕子都浸濕了好幾條。
最后一幕,小姐心碎而死躺在地上的模樣,讓在場的觀眾也心碎了。
卷2:第二千二百七十三章 男?女?
冷如霜淚如雨下。
云黛遞過去帕子:“你……小點聲哭。”
冷如霜接過帕子抹眼淚:“太,太心酸了……”
她見云黛神色自如,連眼圈都沒紅一下,不由驚奇:“你怎麼沒哭?”
“我又不是你。”云黛淡定喝茶。
她看過的催淚劇多了去了,這出戲想催她的淚,還差遠了。
就是個最俗套的故事罷了,但黎老板演繹的的確不錯。
冷如霜不可思議:“你有點冷血,你看連君公子眼睛都紅了。”
云黛朝君輕白看去。
君輕白垂下眼簾,有些不好意思。
云黛笑道:“別人傷心也許是感懷自身,你是純傻。”
“我也感懷啊。”
“許將軍應該不會三心二意的。以他的身份,這麼多年也只有一個過世的妻子,妾室都沒有半個。你可以放心了。”
“你……又提他作甚,我跟他有關系嗎,呸。”冷如霜低低的啐了聲。
云黛一笑,對那小廝說:“黎老板的戲果然好,可否請他過來一見?”
她談吐不凡,氣質高貴,小廝不敢怠慢,忙道:“這得看黎老板的意思。”
“去問問。”
“您稍等。”
片刻后,黎雁秋來了。
他還穿著戲服,朝幾人盈盈一禮,目光在君輕白身上一轉。
云黛讓保興賞了銀子,笑道:“我們接著看下一場,黎老板回去卸妝更衣再來吧。”
黎雁秋轉身去了。
下一場戲開始沒多久,黎雁秋便來了。
云黛抬頭看見,有些驚訝。
這黎雁秋竟是女裝打扮。
直領對襟小袖,茜色鳳尾裙,清新淡雅。
難道她猜錯了,這青衣本就是女子?
然而這黎雁秋一開口,便暴露了自己男子的身份。戲臺上唱得再好,正常說話還是難免有男子聲音的特征。
云黛確定這黎雁秋確實是男子后,更加不解。
怎麼下了戲臺,還穿女裝?
莫非是特殊癖好?
臺上敲鑼打鼓,臺下不好交頭接耳喧嘩,云黛就忍著沒問,只是請黎雁秋坐下一道看戲。
兩場戲結束后,天也不早了。
云黛開始犯困,時不時用袖子壓下幾個哈欠。
“該回了。”保興提醒。
“沒事,再坐一會。”
戲結束,臺上臺下都清靜。
冷如霜對黎雁秋崇拜的不得了,湊過去問東問西。
黎雁秋溫和有禮,一一作答。
若忽視聲音的話,言行舉止與女子無異。
云黛心中暗暗稱奇,問:“黎老板喜歡穿女裝嗎?”
黎雁秋吃驚看她。
“咳,云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