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轉的光彩中,原本沒有動靜的亮片,忽然發出一道似海浪的聲音。
接著,有淺淺的歌吟傳來。
一瞬間,滿院的花木草葉齊齊震動!連圓石上的胖柳妖都驚得抬起了頭!
可那歌聲不過一語,轉而消逝。
封宬目露異色,“落落,這……”
云落落收回劍指,似在沉吟,片刻后,道,“可引生靈動,關內侯所尋之妖,并非尋常。”
封宬看那亮片片,又看向云落落,“落落有何安排?”
云落落想了想,剛要說話。
趙一從垂花門走過來,道,“殿下,云先生,宣世子求見。”
這可是來得巧了。
云落落轉臉,
宣凌正好從后頭走來,朝幾人行了一禮,最后面向云落落,恭聲道,“叨擾云先生清靜。適才在下回到兵馬司營,聽聞東城槐花橋處一事,因涉及東城兵馬司轄制之務,故而前來詢問先生當時情狀。”
紫陽宮變之后,宣凌便被景元帝親自提拔到了五城兵馬司做副指揮使,雖然依舊是個掛名的虛職,可明眼人都知曉,這是在給太子殿下培養羽翼呢!
故而五城兵馬司現在也基本已歸了宣凌管轄。
而兵馬司除了維持京城治安外,還負責梳理街道溝渠。
今日上午東城那槐花橋下,云落落輕手一點引出的駭人之景,已轟動了大半個京城。
兵馬司牽扯其中,宣凌剛出宮便立時知曉了。
于是立即來到云落落處,想要問一問仔細情形。
云落落倒是也不耽誤,將浮夢樓所遇女鬼及追尋死氣找到那一處橋的事兒,都一一說了。
“我見那河面皆是沉沉陰氣,連吸水獸也盡失靈氣露出猙獰之相,便知那河里頭必不止一具尸體。”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若是只撈出那羅娘子的孩兒一個,這樣的事到底引不起多少人在意。便索性叫所有的尸骸全浮了出來。”
世人雖涼薄,可人心到底血肉生。
憐惜弱者是人的本能,更何況陡然見如此多的可憐稚兒如此慘死,更能揭開人心不忍與憤怒。
宣凌明白了云落落的用意——用人心不忍,換人心之憐。為這些已死去的孩子,哪怕討個口頭的公道,也是好的。
宣凌面上一凜,片刻后,再次抱手躬身,“多謝云先生大義。”
云落落看著他,目色溫和寧然,“給你們添麻煩了吧?”
宣凌無奈搖頭,“我朝民風開放百姓安居,重男輕女之念已極輕。可饒是如此,還是有許多人輕忽女子將女子視為……卑賤之物,隨意抹殺丟棄羞辱作踐。如這般見女嬰便溺斃的,更是無數。大玥雖有律法嚴禁,卻不能家家戶戶去親眼盯著。如今有云先生此舉,正好不失為一良機。”
云落落看他,“世子有何良策?”
宣凌看了眼旁邊的封宬,道,“溺斃嬰孩,已觸犯大玥律法。以槐花橋下尸骸尋其父母之族,嚴加懲罰。并鼓勵旁人舉報此番惡行,舉報者皆有獎勵。但若有隱瞞不報甚至幫兇者,實行連坐。”
說著,見封宬看他,立馬又道,“只是在下一時淺見,尚有許多未完善成熟之慮。”
角落里,黑影忍不住道,“是個好法子啊!”又瞄了眼那邊的暗七,故意說了句,“宣世子這人,可真是厲害啊!”
才知曉這槐花橋的棄嬰一事兒多久?這就想出了對策之法!
只怕來尋云落落問情形是虛,當著殿下的面兒說出他的謀算以減輕兵馬司在城務之事上的疏忽才是真!
這人!了不得!
而封宬顯然也看出了宣凌的心思,食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敲,并未搭話。
宣凌看著便是心頭微提。
卻聽旁邊云落落道,“宣世子,正好你此時前來,我想向你打聽京城一處。”
宣凌立時恭敬道,“請先生吩咐。”
云落落問:“這京城,除了平康坊,可有哪處,是白日安靜夜里笙歌的?”
宣凌一愣,想了想,道,“有幾處私下的賭坊,南城還有幾處夜里營生的酒鋪……”說著,又朝封宬看了眼,繼而道,“另外,也有幾個不入眼的下等窯子。”
說完,果然見封宬抬起眼來,他立馬垂下臉,當作沒看見。
一邊,云落落聽了,仔細想過后,又問:“如春來居那樣的,可有?且是新近開設的。”
就是問青樓楚館了。
宣凌頓住,片刻后,忽而抬頭,“坊間確有傳聞,言京中最近有一間極好的風月之所,不過……”他面上露出幾分復雜,道,“在下曾命人查探過,竟未探聽到這風月館所開何處。”
這下連封宬都露出訝色。
他挑起唇角,笑了起來,“這倒稀奇。”
宣凌心知這是太子殿下對他能力的夸贊,想了想,又道,“不過在下曾聽聞,曾有人于護城河附近見這風月館,只是護城河環京城而繞,實在難以尋找具體之處。若先生有吩咐,在下命人再細細查探。”
封宬轉臉看云落落,“我讓守城軍配合查找。”
云落落想了想,又對宣凌道,“珍珠姑娘似乎尚未離京?”
珍珠,是那個鮫人少女。
宣凌含笑點頭,“是,李老丈受常山郡王府之邀,要為老郡王花甲之壽做賀表演,尚未離京。”
云落落撥了撥那亮片片,再次緩然開口,“可否勞煩世子,請珍珠姑娘今日來此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