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景元帝的惱怒,文氏和趙家以為這位冠寵后宮的蓮妃終于失了勢。
于是,在一次宮宴中,榮昌太后故意引開蓮妃跟前的宮人,讓趙氏一個子弟去羞辱蓮妃,好讓她成了糟污之身,愈發遭景元帝嫌棄。
誰知,這個素來柔弱的女子竟誓死不從。
最后,竟被那人失手掐死!
景元帝閉了閉眼,就聽到書冊翻開的聲音。
他睜開眼,道,“這冊子,要不要給宬兒看,全憑女冠抉擇。”
往后退開一步,“今日得見女冠,乃是朕之幸。望女冠今后,庇佑大玥,賜福萬民。”
接著抱手,朝云落落行了一禮。
云落落轉回頭時,景元帝已出了娘娘殿。
她沒有起身,就這麼翻開了冊子。
垂眸,看最上頭一頁。
已隱隱泛黃的紙張上寫著——
“開泰十二年,臘月初八。
阿爹醉酒歸府時,誤落河道,寒冬冷水,待尋到時,人已歸西。
阿娘突然說要帶我歸家,可嬸母卻說,要在本家為阿爹辦喪。
阿娘夜里對我說,小心嬸母。”
紫蓬山長廊的盡頭。
景元帝站在徐徐涼風中,回首,看了眼,忽而劇烈咳嗽起來。
王鶴連忙奉上帕子。
景元帝捂著嘴,片刻后,咽下滿嘴血腥,啞著嗓子道,“回宮。”
“是。”
王鶴小心地躬身。
跟隨景元帝朝外走時,終是忍不住,悄悄地朝后瞄了一眼。
下午,從聽到密報來說,女冠答應前往常王府后,皇上就十分高興,讓他早早地到常王府往皇城必經的那條路上候著。
他本不知要候著什麼。
直到女冠出現。
他才恍然大悟——原來,皇上看出了女冠答應前往常王府,并非只是因為口諭,而是要借此來尋皇上。
當王鶴得到消息,說常王發瘋,常王府被毀成一片廢墟。
他便知曉,這位女冠,為何在明知有陷阱卻還要前往常王府,又獨身一人來尋這大玥之主的緣由了。
常王府,是皇上引她來的借口。也是她對皇上的警告。
——不要再試圖用別人來算計三殿下。否則,她不會給任何人退路。
這樣的心性,再加上那張與世無爭干凈漂亮的臉蛋,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
可皇上卻很高興。
王鶴看著前頭慢悠悠走著的景元帝,心內明白,皇上要定的心,終于定了。
因著身世,皇上被文氏掣肘,被太后壓制。
若文氏安分守己也就罷了,偏偏卻想挾天子以令天下。
長此以往,外戚干政,大玥江山何以能保?
為將文氏從皇權中剔除,皇上多年布局,痛失愛人子女,甚至連自己性命都盤算進去。
其中之苦,何人能懂?
前面又傳來景元帝的咳嗽聲。
王鶴趕緊往前走了兩步,擋住風口。
景元帝察覺,瞥了他一眼,笑了笑。
兩人身后,長廊幽靜,燈光漫漫。
太液池的水,在清風中,漣漪圈圈。
娘娘殿內,云落落一頁又一頁地翻過去。
“開泰十六年,三月三,上巳節。
第一次進了宮。皇宮甚是壯麗。
表姐并未讓我侍奉,只給了一間耳房,讓我住下。
夜里宮外似有人哭。
皇宮,似乎并非是個好地方。”
“開泰二十年,七月十五。
今日夏日祭,宮里十分熱鬧,夜里太極宮還有宮宴。
我想去給阿爹阿娘放一盞河燈。
不知夜里替表姐送東西時,能不能轉道去一下太液池。
聽說太液池的水是往城外流的。”
“開泰二十年,七月十六。
那個人是誰?
我不敢告訴表姐。
我想出宮了。”
“開泰二十一年,九月二十。
皇上駕崩。表姐陪葬皇陵。
我都沒看到。
趙家來人,將我接回了趙家的家廟。
我想離開。
最近似乎犯了胃疾,總是作嘔。”
“景元一年,十月初一。
他又來了。
我并不想見他,可他每次都會抱著我哭。
唉。”
燭火幽微。
云落落的目光掃過去時,幾乎沒有停留過。
然而,在翻到又一頁時。
她的手按了下來。
“景元二年,二月二。
我誕下一子。六斤六兩。
真是個吉祥的孩子。
趙家沒有給我安排乳母,我便親自哺乳。
好孩子,睡在我懷里,一點也不哭鬧。
我瞧著他,這樣好看,將來長大必定也是個極其俊俏的小郎君。
不知何時才能喚我一聲娘親?
可趙家的人對他似乎十分不喜,那人來看他的眼神也讓我害怕。
我想將他送走。
可這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值得我托付?
好孩子,阿娘不想讓你跟著受苦。
也不知,能用什麼法子好叫你安然長大。”
冊子里大多數的記語都很短,唯獨這一篇,足足寫了兩頁。
云落落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然后抬眼,看供桌后,那溫柔地望著前方的人像。
“嗶啵。”
是燭火爆開的聲音。
她沒有再繼續往后翻。
將冊子輕輕合上,起身,從小兜里掏出一個藥瓶,放在供桌上,又留下一個字條,轉身離開。
走出長廊,便見灰影站在角落里,朝她微微俯身,道。
“云先生,三殿下讓屬下來接您。”
……
第八百章 懲罰
夜空寂靜,夜蟲低鳴。
封禁了多日的紫陽宮忽然傳來‘嘎吱’一聲。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沖進了紫陽宮后裂開的平臺上。
狂喜著剛開口,“小和尚,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