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抱手行禮,“多謝五頭領。”
趙五擺擺手,“小事兒。”
又轉到宣凌那邊,問:“世子,就只發現頭骨麼?尸身其他若尋不見,只怕不能為證。”
說著,視線落在宣凌肩膀上趴著的小紙人上。
小紙人九妹正看著那邊哭嚎的花媽媽,不知在想什麼,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趙五又轉臉,看春來居的龜奴長盛蹲在花媽媽旁邊,也不顧尸骨上的污泥,拿著自己的袖子在一遍遍地擦拭著。
他們的身后,是一身裹柳色道服,頭頂道士髻,身姿輕盈的云落落。
她正垂眼看著水渠里渾濁中散發著微微臭意的水。
分明周遭紅塵紛亂糟污,可是她的周身卻清絕出塵。
便是在這盛日里,也叫人見之心清氣爽。
周威一邊擦汗,一邊道,“云先生,這兒應當就是宣彤當初撞魂的地兒了。花媽媽他們當年埋下頭骨的地方離這也稍微有點兒距離,若是推斷不錯,應該是前年京都修改河道,水流將埋骨的地方沖開,才將頭骨沖到了此處。只是當時埋的也就只有頭骨,至于尸身其他,并未發現。”
他又朝左右看了看,見人群聚得越來越多,聲音急躁了幾分,“我們在文德林的書房里找到了十多把卷刃的舊斧頭。上頭還有已經銹了的血跡。”
他皺了皺眉,胖胖的眉宇間似乎有些怒意,擦了下汗,又道,“文德林雖承認他殺了人,卻不承認殺了楊柳苑的這位九妹姑娘。而春來居的小芍姑娘卻是被鋸子類的兇器給殘害了性命,現在沒法定論就一定是文德林做的。
現在唯一能定他罪的,就是四年前的受害者的尸體。斧頭斷尸,骨頭上必定會留下痕跡。可如今能尋到尸骨的,卻只有當初被花媽媽他們偷偷埋下的這顆頭顱。但只有頭顱,就沒法比對傷痕來確定那斧頭就是殺害九妹姑娘的兇器。”
他又壓了壓嗓子,“我估計,其他尸首多半被他用手段處理了,所以他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承認。只要沒找到尸首,他就算承認人是他殺的,真到了定罪的時候,就能隨時翻供,說不準還能反咬一口說是我們逼迫他的。”
“所以……”
周威說起案情來時,臉上的嚴肅與認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威嚴,“現在九妹姑娘的尸身,是能定案的唯一線索。”
“從那十多把斧頭上看,文德林手里頭,至少有數十條性命。”他再次看向云落落,“云先生,請您想想辦法。”
云落落的視線順著那黑黢黢的水流一直往上。
夏日的烈陽在水面上泛出一層粼粼的光。
花媽媽的哭聲撕心裂肺。
長盛的衣裳上全是泥水,卻緊緊抱著頭顱絲毫不懼。
周圍紛紛雜雜的聲音闖入耳內。
她忽然閉上眼,聽這萬塵的響動。
心口處,漣漪點點浮起。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不懂事兒
她緩緩掀開眼簾,低低一喚,“九妹。”
趴在宣凌肩膀上的小紙人唰地飛過。
圍觀的百姓仿佛只見一只蝴蝶落在了那如仙女兒一般的女冠手心里。
然后。
就見她低頭,看向手心。
小紙人坐在那里。
她抬手一拂。
那顆頭顱里便冒出了淺淺的黑氣,繞著小紙人的周身轉了一圈,然后又順著黑色的水渠一直往前方飄去。
云落落轉身,邁開腳,朝那黑氣所去的方向走去。
周威一見,立時面露喜色,匆忙跟上。
宣凌也要跟過去,卻聽后頭有人輕喚,“世子。”
他回頭一看,見到祖母身邊伺候的嬤嬤。
便立時朝人群外一直停著的馬車邊走來。
剛到馬車邊,就聽里頭傳來宣彤的哭訴。
“祖母,娘!剛剛大哥是真的要打死我啊!你們要替我做主啊!那死人跟我有什麼關系啊!大哥為什麼要把我拉到這渾水里頭啊!祖母,我好怕啊!大哥真的好兇啊!”
宣凌垂下眼簾。
宣宋氏敷衍的應和聲傳來,“好好!我的心肝,不怕啊!回頭我兇你大哥!不怕!回去祖母讓人給你做你最喜歡的藕粉桂花糖糕啊!來祖母這兒。”
“祖母……”宣彤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您要罰大哥給我賠禮道歉!我要大哥屋里的那個鎮紙……”
宣凌嘲諷地勾了勾唇。
旁邊的嬤嬤聽著不像話,剛想上前提醒一聲。
忽然,門內傳來宣李氏低低的呵斥聲。
“住口!那是大郎用了十多年的東西!豈是你想要就要的!”
她平素柔柔弱弱的,便是斥責也是輕輕的聲音。
可這聲音,卻足以讓宣彤嚇住了。
他明顯意外,“阿娘,你……”
宣李氏的聲音再次響起,“若非大郎,你的命都不定能保住。今日這一出,是叫你從文氏的案子里徹底抽身出來,其中花費了大郎多少的心思和精力,你可知曉!”
宣彤沒再說話。
宣宋氏也沒出聲。
宣凌笑了笑,剛想伸手敲門。
宣李氏卻又一次說道,“當初你以為那仙姑是為何能登我家的門?憑著你先前那樣的不恭敬,便是不咒你一二也不會管你死活!可人家不僅來了,還出手救了你。
你不要以為是你父親的面子,或者你大哥隨便說一句,人家就上趕著來巴結宣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