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大動干戈的殺人見血,這樣的方式,更加決絕而狠厲。
當初宣凌聽到祖母所說之后,驚懼之余,更多的是對帝王心術的震懾。
他再次道,“祖母與在下言及此樁秘事,本是想用趙家之丑向殿下投誠,并無半分他意。求殿下看在祖母與家中人無辜的份上,只降罪在下一人。”
封宬慢慢地松開已經裂縫的扶手,掃了眼旁邊的宣凌,“世子。”
“是,殿下。”宣凌抱手低頭。
封宬道,“你有恩于落落,我不會罰你。”
宣凌心下猛地一松!
當即知道自己賭對了!封宬果然不會是隨意遷怒的人!
可隨后卻聽封宬道,“然而,這樣的事,你祖母瞞了數十年都不敢輕易開口,如今卻讓你送到我跟前來,你可知為何?”
宣凌自然知曉。
三殿下的身世撲朔成迷。蓮妃娘娘到底如何入得后宮眾說紛紜。
只要有人能證明三殿下出身周正,將來榮登大寶之時,皇位便更加名正言順!
祖母這是在讓他做三殿下的定海神針,三殿下若承了這樣的人情,往后他的地位權勢必定非同一般!
然而,他卻垂眸,搖了搖頭,“殿下,在下誠心實意不想讓趙家這樣卑劣的氏族謀算了您和云先生。”
封宬看著他。
宣凌再次說道,“在下自知心思深重與人難以交心。可自打遇見云先生與殿下之后,才知人心赤誠,周邊皆是好景致。在下誠心所愿殿下與云先生能喜結連理,也盼我大玥將來之主,能是二位這樣云華之人,可庇佑我大玥,可庇佑百姓,也可庇佑我宣平侯府。”
他說這番話時,沒有習慣的試探與遮掩,臉上盡是真摯與誠意。
封宬靜默。
片刻后,轉過頭,看向河岸上漂流而過的無數河燈。
有人在對面輕歌挽思。
他想起那一日,他滿身鮮血的從那骯臟齷齪的暗室里走出來時,那個站在長廊盡頭的女人。
時光回溯。
模糊的光線好像一下變得清晰。
隔著這萬千的河燈。
他好像看到她站在那些光影后,滿臉焦灼,氣喘吁吁,手里……攥著一根尖尖的簪子。
他垂眸。
道,“世子,多謝。這個人情,我記著了。”
宣凌猛地瞪大眼,頓了頓,才再次行禮,起身,道,“不敢。殿下恭安,在下告退。”
封宬依舊坐在那里。
夏夜的河風徐徐緩緩。
一雙手從后頭伸過來,握住輪椅的推桿。
封宬摩挲著扶手上的裂紋,半晌,翻開手掌,看著手指上光線里一個個模糊的羅紋,啞聲開口,“落落。”
“嗯。”身后人應。
“我想去找找。找找她當年到底為何不逃,為何留在宮中,最后落到那樣結局的緣由。”
云落落沒說話。
封宬一點點收起手指,又道,“我也想找找……她疼愛過我的痕跡。”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封宬抬手,握住那纖細的手指。
溫熱隔著肌膚滲透過來。
云落落俯身,從后頭抱住封宬,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頭,“嗯,我陪你找。”
……
第七百七十六章 往昔
昭國坊的道觀中。
空虛子慢慢地睜開眼,便被一團模糊的光暈充斥視野。
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眼神放空地看著頭頂的紗帳。
就聽。
“咚。”
旁邊傳來一聲輕響。
她轉過臉,便見幾步外的桌邊,一人正背對著她坐著,桌上擺著瓶瓶罐罐和干凈的布條,他正要伸手拿其中一瓶,卻不小心打翻了另一盒罐子。
連忙伸手去扶。
又不知是不是扯著傷口了,痛得‘嘶’了一聲。
別扭著歪著身子,將那罐子扶起,又小心翼翼地挪回來,翻了翻衣領,朝后掃。
痛得太厲害了,只怕得換藥。
嘴里一邊嘀咕,“紅靈這臭丫頭,指定被虎子教唆的,下回罰她刷地!嘶……”
然后準備收拾那些藥膏,找個別的地方自個兒換藥。
可剛伸手要拿起瓶子。
身后伸過來一只手,將那瓶子拿起。
他一僵,當即回頭,“你……嘶!”
空虛子打開塞子,聞到了清雅的草木香氣,與她身上的味道一樣。
桌上的布條與她手腕小臂綁著的一樣。
她垂著眼,不理會云皓的視線,只問:“傷在何處?”
聲音依舊嘶啞,只不過不似從前如老嫗般難以入耳,倒像是傷了嗓子,還能隱隱聽到原本聲音的一絲清冷。
云皓撐著桌子要站起來,“不是什麼傷。你歇著吧!我出去……”
卻被空虛子按住肩膀,直接坐了回去!
痛得他嘴角直抽,連話音都說不出一個來。
抓著桌子邊緣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說話,腰帶卻被捏住。
他愣愣抬頭。
就見空虛子微微低頭,將他的腰帶解開。
“???”
他眨了眨眼。
然后,衣服被掀開!
“!!!”
他一把捂住胸口,連痛都顧不上了,瞪大眼看向空虛子,“你做甚?!”
空虛子面無表情,蒼白的臉上一片冷漠,卻沒看他,只保持著掀衣服的動作,垂眸道,“血都滲出來了,你自己能上藥?”
“……”
云皓壓著衣襟不肯撒手,皺了皺眉,“你是女子,男女授受不親……”
話沒說完。
垂眸的空虛子忽然朝他看來,“你我早已有過肌膚相親,何需這時故作矜持。”
說完,她的嘴唇不易察覺地抿了下,又垂下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