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神?
——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他又是在何處?
他愣了愣。
再低頭,看到自己被拽著的手腕。
思緒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隨即猛地回神過來,當即道,“城隍神,落落她……”
“莫慌,小子。”
城隍神笑著松開手,朝旁一揮。
“呼!”
一陣風起。
封宬看到了皇城上方,濃黑的密云中,浮在半空的……云落落。
眼瞳一縮!
——落落!
他看到了,她眼角如血的嫣色,她眉心金火的法印,她身后……巨大的般若鬼面!
她的左手,在一滴滴地往下滴血。
無數的黑氣,從那左手手腕中鉆了出來。
凝結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陰云,在她周身卷曲,將京城的上方,一點點地覆蓋!
他猛地朝前跨出一步!
就聽身后傳來城隍神慢條斯理的話語。
“三百年前,大玥開國之初,佛門曾有一徒,以身濟天下,功德加身,成半佛之體。”
封宬緊緊地盯著那陰云上的云落落。
她抬起了手,巨大的般若鬼面怒目欲裂,朝著底下張開了血口。
空心跪在前方,毫無防備地抬頭癡癡地望著她。
“然,以身伺佛者,最終卻以佛身著了相。”
城隍神飄到封宬身邊,看那光影里浮起般若面的云落落,一邊把玩著手里的小物件,“他以山鬼咒助人,卻親眼見得救之人以他之法反去害人。諸如此類,見了太多的人心不足,他非但沒有明白欲壑難填,最后竟妄圖以陣法徹底封印天地污濁,試圖以此法,改逆天道,送世間平和。”
城隍神輕嘆了一口氣,又道,“然,這世間,有人心的地方便有是非,他想人心無私天道清明,除非,將所有人都消殺個干凈。
可這,又如何能辦到呢?”
城隍神又輕輕地搖了搖頭,“可他執迷不悟,深以為人心可改。便做出上古神陣,尋世間千年難尋之一的元身之體做陣眼,傾注他半佛之力,令陣法每隔十年便自主啟動一次,將天地濁氣,強行封印在陣眼中,以此,來還天下之太平。”
半佛之體,有心渡天下蒼生之難。
以神咒助受苦百姓脫離苦海,卻不料,這些人得脫苦難后,卻心生欲壑。山鬼之咒本為守護福澤之力,卻最終抵不過人心丑陋,變成了先民滿足私欲的工具。
半佛之體的僧人能夠助人脫離苦難,卻無力令人從貪婪自私中脫身。
于是,他便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以聚魂封靈陣,將所有的污濁封印起來,以此,來渡天下之太平。
而落落,就是他選中的,用來封印這些欲壑丑惡的軀體。
封宬顫抖著,只覺滿身皆是刀口,遍處皆是血意。
他聽到城隍神說:“你的小道姑,便是他選中的,元身之體。”
封宬忽然控制不住地憤怒大吼,“便是元身之體又如何!落落又何錯之有!她何錯之有!需要為天下蒼生的自私承擔這樣的折磨!誰給他的權利這樣去傷害落落的!他憑什麼!他才是真正的自私無恥之人!!!”
半佛之體又如何!
為著所謂渡蒼生!就能讓一個無辜的孩子承受這些骯臟丑惡爛臭麼!
他又憑什麼覺得他做的就是對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你,確定要去麼?
封宬的吼聲,讓城隍神臉上的笑意淡去。
他看向面前那陰云中,云落落身后浮起的巨大般若面。
那鬼面上,青月疤痕,扭曲可怖。
嘆了一聲,道,“是啊!誰都不能,以無私的理由,行自私之為。所以,他也得到了他該有的報應。”
陰云中。
云落落抬起的手,忽然往前一揮!
“吼!”
黑云震動!
般若鬼面如巨雷,轟地砸向前方的空心!
“落落!”
封宬急呼,卻無法穿過光影去到他的落落面前!
他聽到城隍神在他身后道,“她本來該在那聚魂封靈陣中,生生不滅輪回千萬年。但是十年前,卻有人,誤將那神力之陣封在了她的體內,以致她半身神佛半身魔煞。”
他倏地飄到封宬身邊,指著那光影中如仙如鬼的落落。
道,“她雖因封印為常人成長十年,可終究乃是神魔之道。救她,便是入阿鼻煉獄,百死生機不過一線。”
云霧后,城隍神一雙眼威壓之勢,朝他望來,“你,確定要去麼?”
不想,卻對上封宬毫無遲疑的目光。
他看著他,堅定地說。
“我要去。”
“呼!”
風起,光影散。
神魔之面的落落,丑陋猙獰的鬼臉。
世間的萬惡,人間的滄桑。
全都不見了。
他的眼前,倏然又浮現了那個小小的草庵。
城隍神忽然笑了。
他將手里塞著的小小物事忽然往封宬手里一塞。
然后按著他的肩膀,往前一推!
封宬一個前撲。
撲進了草庵里。
身后,傳來城隍神低低的笑聲,“如此,便去吧!記住,別再松開她的手。”
“他……來了麼?”
封宬聽到,草庵里,小小的落落在輕輕地問。
那草庵更舊了。
橫梁上,有斷裂的木屑落下來,周圍的窗戶早已腐朽。
冷颼颼的風吹進來,刮得陣法里小小的落落瑟瑟發抖。
她蜷縮著,抱著胳膊,看窗外的風雪。
又問了一遍,“他來接我了麼?”
封宬眼眶募地一酸!
——他的落落在等誰?
光影又變。
眨眼不知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