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了口氣,朝封宬道,“方才動手叫他察覺了。我得走一趟。”
封宬看他面上旋轉的卍字印,眼神發沉,“這是何符?”
云皓輕笑,繃著后背,道,“三年前大意中了他的招。無妨,并無甚要緊。”又將方才他拿走的卷軸放下,“這個收好。”
封宬接過。
云皓面上,卍字印再次一轉!
云皓募地悶哼一聲,朝封宬擺擺手,“別叫……落落知曉。”
話音剛落,人影忽而原地消失!
封宬眉眼皆冷,走到院中。
抬眼。
仿佛看見,飛云宮那漢白玉高聳的臺階上,那個自詡佛陀的妖魔,懸立那處,睥睨塵埃。
這時,趙五來到臺階下。
抱手行禮,“殿下,人到了。”
封宬看著那一處蓮花仙宮。
忽而道,“去飛云宮。”
……
“哈哈哈!”
“妖怪!吃我一劍!”
“追上你啦!”
“啊啊啊啊!”
孩童的嬉笑追打聲從馬車邊路過。
微紅的蝴蝶在入夏日午后的陽光下并不顯眼,微微發緊的日頭曬得地面微微發燙,街上的行人也不如一早那麼多。
路邊的酒樓客棧里,吃飽喝足的客人們還聚在一塊兒笑話閑聊。
“哎?聽說今年的夏日祭,皇上要親自前往興慶宮放燈啊?”
“那可熱鬧了。到時候咱們去通化門守著,說不準能接到皇上放的燈啊!”
“可拉倒吧!興慶宮的河水從永嘉坊走,能輪得著你?”
“嘿嘿!不若到時咱們去曲江?到時在江邊上租一條畫舫,賞燈賞人,豈不熱鬧?”
“你這廝!曲江如今你也敢去!”
“怎麼了?怎麼了?曲江怎麼了?”
“你們還不知曉麼?曲江……據說有妖啊!”
馬車轱轆聲過。
紅色的蝴蝶忽悠飛過前方一塊矗立在垂柳下的大石。
石頭上‘曲江’兩個字氣勢磅礴。
有久經風霜的褪色,在身后江面瀲滟的波光下,顯得孤涼而寂寥。
暗七跳下馬車,朝左右看了看,過了晌午,河面上尚有數艘畫舫搖曳其上。
遠遠地,似乎能聽到畫舫上傳來的酒歌琴笑。
河道兩邊也停著不少畫舫小船,有船夫蹲在船上或岸邊,見著暗七,都轉臉過來殷勤地張望。
暗七掃了一圈,回頭道,“云先生,蝴蝶停在了此處。”
車簾后,云落落探出身來。
看了眼那停在石碑上的蝴蝶。
往湖面上看去。
暗七就見,日光中,她靜深的瞳眸似有月華輕忽掠過。
接著看她回頭,望了望與曲江正對的一條滿是商鋪的街道。
暗七順著望過去。
微微有些意外——曲江邊上這條商街,素日里也是個十分熱鬧的地段。
可今日,怎地行人比尋常少了許多?
正疑惑間,就見云落落抱著還在睡的封安下了車。
他忙伸手要去接,心里又有些疑惑。
四公主殿下怎麼睡了這麼久?
云落落卻搖搖頭,單薄的肩膀撐著趴在她肩頭的封安,道,“小七,去租一條畫舫。我要去河中央。”
暗七微訝,卻沒多問,朝不遠處掃了一眼,轉身去租畫舫了。
河道另一邊的樹下,又一個少年轉身離去。
古柳樹下。
云落落垂眸,看腳下,黑沉沉的陰氣,如同潮水般,自那商業街以及四周,滾滾涌過。
所經之處,沾染行人。
正午白日,多數人只是微微打了個寒顫。
偏她懷里的封安,周身陽氣潰散。
眉間的紅光明滅閃爍。
她以掌心貼在封安的后背上,那些試圖裹纏封安的陰氣便退了下去。
再次抬眸,看向河面上。
濃濃的黑氣,在那其中,卷滾如瀑。
……
京兆府。
周威一手拿著個苞米,一邊啃一邊齜牙一邊瞅手里的卷宗,跨過內堂的門檻時,還被絆了一跤。
好容易站穩,手里的苞米掉地上了。
“……”
他悄摸摸往后瞅了瞅,趕緊撿起來擦擦,繼續啃了一大口。
看得門口剛要跟進來的少尹嘴角抽了抽。
“楊柳苑……”
周威鼓囊著嘴嘀咕,“四年前,有人來報案,說楊柳苑里一個淸倌兒失蹤了。后經詢問,乃是誤報……嘶!”
轉回頭,對門口站著的四十來歲京兆府少尹劉東說:“這個報案,當時李大人讓人去查了?”
劉東在前一任京兆府尹李道在職的時候就跟著了,聞言,搖了搖頭,“若非今日大人找出這卷宗,下官都不記著有這樁報案記錄了。”
周威泄氣,又啃了口苞米,嚼了嚼,道,“去查查,楊柳苑當時為著什麼關了張。”
“是。”劉東應下,轉身退下。
周威撇撇嘴,拿著卷宗往里走,又啃了一口手里的苞米,卻發現已經啃完了,他砸了砸嘴里塞的米皮,走到窗邊,剛要順手往外頭扔。
一低頭,與坐在窗臺上的木頭小人面對面。
他眨了眨肉肉的厚眼皮。
小人默默地抬著頭。
“你……”
周威忽然往后一蹦,拿玉米骨指著那小人,“你你你怎麼在這兒?云先生不是使喚你去找搶了四殿下魂魄的壞蛋了麼!!!”
木頭小人爬起來,‘嗒嗒嗒’地爬過窗棱。
瞧著受驚過度的周威攤了攤手。
“……”
周威望著它,忽然一瞪眼!
猛地想起方才云先生說要他陪著出去逛街,又主動要他陪同去宣平侯府,并將那附著鬼魂的紙人遞給他,并攔著他去接近四公主的種種情景!
喃喃開口,“云先生故意攔著我?這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