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臉之下,血脈根根突出,似蛛網將那人臉守護其中。
云落落垂眸,靜靜地看著。
人臉沒有聽到動靜,小心地睜開沒有瞳孔的肉色眼睛,突然見著旁邊一人,登時尖叫。
“啊啊啊!死和尚!你敢!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這……”
卻看見了云落落身上的衣裳,頓了頓,再往上,瞧見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
分明沒有瞳仁的肉眼里頭卻猛地曝出一抹惡意狠毒的情緒,“小賤人!你也是來勾引這白眼狼的?只可惜,他今晚就要死了!哈哈哈!滾吧!小賤……啊!”
云落落忽而抬手,將一根金針,插在了那人臉的額頭上。
人臉慘叫一聲,想要扭動掙脫往血肉里陷!
云落落卻手上翻飛,接連快速地扎下八枚金針,將整張人臉的四周全部扎住!
人臉竟分毫不能動彈!
面上顯出驚恐之色,扭動著,周圍的血管忽而再次暴凸!
似是要將那金針拱起,又像是要凸開一道空隙讓人臉有機可乘!
趴在榻上昏迷的朱亭鎮發出低低痛呼。
手無意識地抓住軟榻邊緣,卻道,“石頭……叫他們……走遠些……莫,莫嚇著……”
云落落看了他一眼,拿起朱砂筆,毫不留情地往那人臉的嘴上一戳!
“啪。”
一抹朱紅落下,人臉的尖叫怪異聲頓時消失!
它愈發驚恐,抽動得更加劇烈!
肌膚下的血脈瘋狂得幾乎要掙脫出來!
云落落卻不慌不忙地提起朱砂筆,繞著金針的外圍,在那扭動抽搐的血脈上,穩穩當當地畫起符文。
門口。
封宬看著俯身垂眸,靜默專注的云落落,片刻后,轉身,道,“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是。”
白影應聲,便見封宬朝外走去。
朝旁邊示意了眼,有兩個黑衣少年無聲跟上。
封宬一直走到了別莊的外頭。
就見,莊子前,周威正站在馬車邊同他家守這莊子的管事說話。
趙一趙三站在不遠處,見著封宬,立馬迎上來行禮。
他們的身后,十來個御察院護衛齊齊抱拳。
周威發現動靜,扭頭一看,又朝那管事的吩咐了幾句,便顛著大肚子跑過來,滿臉高興止不住地問。
“三殿下!聽說抓住那個奪走四公主殿下魂魄的妖怪啦?那四公主殿下是不是能好了!”
由妖丹斷定,那蛇妖極可能是當時在封宗遇害時出現過的妖邪。
是趙三告訴了周威。
封宬看他肥肉都擠沒了的眼睛里一片實心實意的高興,短暫地沉默了會后,道,“讓它逃了。”
“啊?”
周威瞪了瞪肉眼,忽然咬牙切齒,“妖邪就是奸猾!”
又覷了眼封宬,小心問:“我方才問過管事,您帶來的……莫不是云先生?云先生沒事兒吧?”
封宬垂下眼瞼,并未回答,只停頓了一息后,對守在門口的趙四道,“守好此處。若有陌生人接近,格殺勿論。”
周威瞪了瞪眼。
趙四沉著臉抱拳,“是!”
封宬轉身朝前,周威左右看了看,疑惑地問:“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封宬拉住一匹馬,朝周威看了眼,“周威。”
周威臉上的神色下意識緊繃。
看了眼封宬,鄭聲應:“三殿下吩咐。”
封宬看著他,道,“今后之路,再無好走。你長輝郡王府生死榮辱,皆在你今夜之斷。你可想好了?”
周威一愣,片刻后,跪了下來,“臣,誓死效忠殿下!”
從封宬救了他全家后,他就已經把這條命交給他了。
封宬點點頭,“好。”看向趙四,“讓周大人去見禁衛軍那二人。”
趙四朝周威看了眼,“是。請周大人隨卑職走一趟。”
禁衛軍直屬帝王,回京后必是要稟報圣上今夜之事。
周威若是出現,便等于在皇帝眼前擺明——
他已與封宬踏上了一條船。
他的后方,再無退路。
周威站起來,胖乎乎的臉上無一絲懼色。
他只看向封宬,問:“三殿下想讓下官如何做?”
封宬跨步上馬,看著前方,道,“飛云宮。”
周威面色微變,隨即朝后退了一步,抱手躬身,“是,下官明白。”
“駕!”
一甩馬韁,封宬縱馳而去!
趙一趙三駕馬緊隨其上。
塵土在深夜里不見浮囂,山林寂靜,馬蹄聲漸漸隱沒。
夜幕之下,水氣繚繞,懸于半空,氤氳一輪半月,寂靜清幽。
“嘎吱。”
屋門被輕輕推開。
有腳步聲在身后響起。
隨后,傳來一人輕聲。
“上仙?”
那聲如珠落玉泉,又如金玉輕碰,悅耳動聽,宛若山澗蒼林復蘇之喜鬧之音,叫人聞之便滿生欣悅。
云落落正好最后一筆畫完,抬起朱砂筆尖。
一圈如花符文,細密而繁復地包裹纏繞在金針內外。
那些暴凸的血脈還在涌動,卻已不似先前癲狂。
那人臉似乎扭曲得累了,疲憊地垂下眼,唇上一滴朱砂痕,發不出丁點聲音。
察覺到云落落起身,它忽而怨毒至極地朝她狠狠瞪來!
云落落卻無絲毫理會,轉過身,剛要將朱砂筆放置一旁。
一雙手伸過來,恭恭敬敬地接過那支筆。
云落落頓了下,目光落在那白如蔥玉的手指上。
然后,順著那手指往上,看到修長的臂膀,屬于成年男子寬闊的肩膀,以及……一張,絕無僅有的臉。
在云落落所見過的人里,封宬的容貌已是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