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往下,其實什麼都不見,小小的云落落坐在水中,只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
劍指立在水面之上,垂眸低念。
水氣與熱意將她的臉蛋烘托的潮濕又紅潤。
他看得心頭一突。
匆忙收回目光,又再次歪了歪瓶口。
“滴答。”
最后一滴落下的同時。
“急急如律令。”
桶內落下的雨滴,蒸騰的水氣,忽然都停了下來。
云落落的劍指在水面輕輕一點。
“唰。”
所有的水滴忽而散開,化作水氣,飄散開來。
而云落落,整個人往下,沉進了水里。
綠色的水氣中,有淡淡的金光浮現。
封宬眼角余光掃到,微微一驚,猶豫了下,將細頸瓶子收起來,退到了槅門前。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聽屏風那頭忽而水聲起。
他下意識看去,卻見,那浴桶里的云落落竟站起了身!
他當即扭頭拉開門,幾乎是跌撞地沖了出去!
沖到圓桌邊才將將站穩。
攥著手中的布兜,只覺那心跳愈發如擂鼓。
一時思緒混亂。
滿腦子都是……屏風后,那隱約朦朧的驚鴻一瞥。
他再次收緊手指,布兜被他捏得‘咯吱’輕響。
“叩叩。”
忽而房門被敲響。
封宬登時回神!臉上的熱意與滿心的潮濕皆盡散去。
他緩了緩,將布兜放在桌上,走到門邊,打開。
趙四站在外頭,朝他行了一禮,“殿下。”
封宬走了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兩人來到屋外。
趙四低聲道,“殿下,卑職已查得,禁衛軍是奉旨隨圣僧前往城郊捉拿謀害五皇子的嫌疑。”
封宬眉頭一挑,“圣僧說嫌疑是朱大人?”
趙四搖了搖頭,“今日帶隊二人正是卑職從前舊交,說起話來也便宜。
他私下里告訴卑職,圣僧并未說明是何人,他們甚至直到圣僧消失都不知道當時趴在地上那人是誰,只以為嫌疑是那石頭所化那只妖獸。”
封宬聽出了這禁衛軍頭領的意思——若三殿下有需,他們可以這妖獸為兇,撇清御察院同朱大人在這其中的關聯。
這是對方有意的示好。
封宬朝趙四看了眼。
第六百二十四章 解衣
趙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次道,“那二人本身家中并不興旺,且手下帶領之眾也多是有能力卻無路徑出頭一輩。這一回被上頭指派下來陪圣僧捉拿兇嫌,原本以為是機會,沒想到卻是個陷阱。”
他停了下,目光似是無意地朝廂房的位置看了眼,又迅速收回,低頭道,“且,云先生如今聲名在京都內也算……不小。他們大約是猜著了。”
封宬了然。
——見識到如此天人之姿,世間能有幾個凡俗不為其折服?
趙四卻沒告訴封宬。
當時他那兩個舊交,幾乎是驚服地激動道。
“天仙大人如此通天手腕,為護我等竭盡全力,我等何其有幸!若三殿下允準,我等就算不能明面上效忠三殿下與天仙大人!也定當在力所能及之時為三殿下和天仙大人效犬馬之勞!”
“就是!比起圣僧,天仙大人簡直才是真正的神仙!四哥!你不知曉,那時候圣僧為了捉拿朱大人,竟然讓我們去充當誘餌送去給妖獸填口!要不是天仙大人及時出現,小弟二人如今……只怕已再不能同四哥這般說話了!”
趙四想著他二人的神情。
就聽封宬說:“那二人既是你的舊識,之后便由你繼續安置。”
“是。”趙四應下。
封宬又道,“御察院同朱大人如何被牽扯,并不要緊。”
趙四疑惑抬頭,“殿下的意思是?”
“沒有絕對讓父皇相信的理由,就不必故意遮掩。與其反讓父皇猜忌更重,不如先讓他起幾分疑心。”封宬的聲音淡漠,分明說著父皇,卻仿佛在提起完全不相干的旁人。
趙四卻露出幾分不安,“可若如此,畢竟涉及五皇子,皇上會不會……”
封宬淡淡一笑,眼中卻不見笑意,“無妨,我自有應對。”
趙四一頓,看向面前的封宬。
似乎……比先前更加強大、隱忍、堅韌而沉著了。
他點了點頭,“那卑職該吩咐那二人回京后如何稟告?”
封宬并無遲疑,道,“御察院同朱大人之情如何稟告,只看他們自己如何應對。只不過,回稟之語里,不能叫飛云宮脫離出去。”
他瞥了眼趙四,“可明白?”
趙四心下微訝。
封宬這話有兩個意思。
一是要試一試這二人的能耐。二是……
他聲音又壓低幾分,“殿下莫非想對飛云宮動手?”猶豫了下,“恐非良機。”
“呵。”
封宬冷笑一聲。
趙四不再遲疑,抱拳躬身,“是,卑職這就去。”
便退了下去。
封宬回頭,看了眼廂房窗門上映出的火光,似乎有人影閃動。
當即抬腳,走到門邊。
“嘎吱。”
桌邊,一手拿布巾擦著披散的濕發的云落落正伸手拿桌上的布兜,聽到聲音,轉過臉來。
水氣氤氳過后的眼睛,火光晃動下,亮得驚心動魄。
封宬背手退上門,微微避開了她的視線,問:“都……好了?”
云落落拿著那個描蒲葦草花紋的瓷罐,點點頭,“嗯。”
封宬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道服已濕,這近處又無另外尋衣裳的地方。
還是這別莊看守的管家,尋了件他女兒未出嫁前在家穿過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