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腳又要走。
卻聽云皓在后頭說:“你到底為何會提前預知圣僧之行?那童子,又是從何處準備的?傷及無辜,你莫非要入邪道不成?”
“邪道?”
第六百二十二章 難眠
空虛子忽而笑了,啞聲如破開的風箱,聽得人渾身難受,她扯了扯嘴角,并未回頭,只冷淡反問:“那大先生方才緣何救我這邪道,卻不去救那兩個無辜?”
云皓的面上頓時煞白!
空虛子猛地垂眼。
咬了咬嘴唇,拔腳,疾步而去!
云皓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忽聽身后傳來虎子脆又悶憨的聲音。
“那妖和尚魔化了,留下的那些個……只怕沒一個能活。”
云皓回頭,就見虎子直接趴在地上,氣喘吁吁地張開嘴,“太可怕了!幸虧我跑得快!”
云皓蹲下,伸手在他頭頂摸了摸,虎子舒服地瞇起眼,忽然又察覺不對,抬頭。
一雙虎眼朝他看,“先生?”
云皓收回手,輕嘆了口氣,問:“那兩個小童……”
虎子愣了愣,忽然道,“先生沒看出來麼?那兩個小娃娃,本就是要沒命了。”
“什麼?”云皓一驚。
方才他被那群人圍著,只看到空虛子將兩個童子拎了過去。
確實……沒聽到哭聲。
虎子抽了抽鼻子,虎目里露出幾分不忍,“那兩個娃娃也是可憐,也不知受了什麼罪,渾身都是血,就跟藥引子似的。我見空虛子將娃娃送過去,還以為那老妖僧定然是要拿那娃娃下口的,沒想到他居然沒要。真是奇了怪了……”
他自顧嘀咕,卻沒發現,云皓回頭,朝某個方向看去。
……
另一頭。
空虛子繃著后背走出多遠,忽而跌跌撞撞地往前,一下跪撐在地!
她伸手,握住肩頭,哆哆嗦嗦地伸手進袖子里,剛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
還不等送入口中。
前頭忽有一黑衣人落下。
她頓了頓,將藥丸鉆入手中,站起來的時候,隨手丟在了路邊。
蒼白面皮上一片清寒陰冷的神色。
就見那黑衣人身后,慢步走出一人。
一身玄色直綴,通身修如松嵐,面上溫雅文弱。
朝她淺淺一笑,道,“辛苦了。”
空虛子垂眸,彎下腰來,“為常王效勞。”
黑衣人身后,封宣臉上笑意更甚,“如何?圣僧可飲了那兩個純陽之身小童的血?”
空虛子低著頭,道,“是。”
封宣含笑,點了點頭,“好……”
話沒說完,身側的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把掐住空虛子的肩頭!
空虛子登時跪了下去!
猝然抬目!
卻見封宣近乎溫柔地笑著朝她走來,目光若有似無地在她受傷的肩頭掃去,道,“圣僧果真用了那純陽之血麼?”
空虛子面皮之下的那張臉早已痛而抽搐,然而僵白詭異的這一張面皮上,卻絲毫無半分痛楚。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封宣,道,“王爺若不信,可派人去探。小南山深林有野雛一處,必有尸殍。”
封宣看著她的眼,隨后溫和一笑,“本王自是相信先生的。”
黑衣人松手,退后。
空虛子忍著后背的顫栗,站了起來。
垂首道,“王爺的吩咐我已完成,不知我所需之物,王爺何時能交付于我?”
她的嗓音愈發沙啞得厲害。
封宣搖了搖頭,看了他一眼,道,“夏日祭吧!”轉臉看向半空那輪清月。低低嘆息,“夏日祭,是個適合熱鬧的日子啊!”
空虛子皺了下眉,卻到底沒再說什麼。
就聽封宣又輕道:“我那三弟,今夜,只怕難眠了。”
……
“嘩啦。”
郡王府的別裝內,靠西邊最齊整的一間廂房內。
水聲微響。
封宬坐在屋內的紅木圓桌邊,垂著眼,燈火下,如玉如琢的面頰……微微泛紅。
“嘩啦。”
又是一聲水聲起。
他搭在桌上的手一動,終于像是忍耐不住地站起來,想要朝外去。
卻忽聽里頭傳來低聲輕喚。
“三郎。”
封宬募地停住。
內室傳來云落落的問:“我的小兜,是不是落在外面了?”
封宬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扭頭朝內室的方向看了眼。
頓了頓,聲音發木地問:“什……麼小兜?”
“你幫我看看。”
云落落的聲音依舊輕輕緩緩的,似乎只是在與他說一件極其稀松尋常的事兒,“收口的黑色小兜,系繩是一條五彩繩。”
封宬站在原地,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強行推著,才僵硬地轉過身,朝內室的方向挪了一步。
不過短短幾步的距離,硬生生被他挪出了十幾步。
直到內室前。
“嘩。”
又是水聲。
封宬眼眶微瞪,猛地扭過頭去,匆匆一瞥,就轉了身,急促道,“在太師椅上!”
“嗯。”云落落的聲音從內室西面的一處槅門后傳出,“我忘了拿,你幫我拿進來。”
“!!!”
封宬手指一抽,大約是平時的冷靜與理智在這一刻一道也給抽沒了。
他竟束手無策地站在那兒,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俊臉上,紅暈緊跟而起。
“三郎?”
似乎沒聽到動靜,槅門內的云落落又道;“那里頭有要我現下要用的物事。我現下起不得身,三郎可以幫我拿麼?”
“嘩。”
那水聲,跟他腦子里的水似的,晃蕩蕩搖個不停。
他終是又一次僵硬地轉身,看了眼內室,朝太師椅邊走去。
走到近前,看到那五彩系繩的小布兜,伸手剛要去拿時,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到幾個布兜旁放著的……潮濕的衣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