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方才替他擦拭手指所留下的。
“小四和小七將他們帶過來時,我最開始只看出了石頭非為凡人,只是被某種符咒困住了原形,只能以人身行走。直到朱大人拿出了一枚玉佩。”
云落落說著,又喚了一聲,“紫鳶。”
話音剛落,紫鳶就捧著那桃木匣子飛了進來,將匣子輕輕放在桌面上,又往后一退。
如花瓣散開,沒了蹤影。
云落落打開匣子,封宬看到了里頭的那枚曾在朱亭鎮身上看到過無數次的隨身配飾。
他仔細地看著那玉佩上似花似文字的圖案,問:“這就是‘山鬼符’?”
云落落點頭,“此符有咒,以朱大人凡俗之身,絕不可能隨身攜帶此玉佩超過一年。故而當時我便猜到,朱大人身邊,必有個能壓制此符中咒力之人或物。”
“于是落落便想到了石頭?”封宬問。
云落落卻搖頭,“當時我還不曾想到石頭的身上也會有這符咒。暗七突然來報,我只當他是露出不同形態嚇著暗七了。到了跟前,才發現石頭身上竟然也有與這玉佩同源的符咒。”
“落落是說?”
封宬微露不解,他記得,暗衛來報時,分明說的是云落落在朱大人走后即刻就說要見他。
便感覺云落落勾著自己的手指又往里收了收。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不怕
她看著他,在很短暫的一瞬沉默后,靜靜地說。
“因為,朱大人所給的這個符,是我手臂內側的封印咒當中的一枚符文。”
封宬眼底驟縮!
——云落落先前那本狠厲姿態強取符文。云落落始終不碰這黑色符文。
——云落落過分安靜異常的反應。
云落落主動說要救朱亭鎮的真正緣由!
縱使他在看到符文浮動石頭周身那熟悉的情狀時心中已隱有猜測。
可也沒有云落落當面這般淡緩開口來得沖擊力更大!
他被握著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動了一下。
倏地一把攥住她的整只手,忍了又忍,卻問:“所以,你才故意強取石頭的符文?是怕他會受劇痛而不住,生生痛死?”
云落落似是沒料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句話。
原本有些茫然的心思,卻在這一聲壓抑著輕微顫抖的問聲中,忽而輕飄起來。
她倏地淺淺翹了唇角,卻沒說話。
封宬沒料到,這個時候,居然能看到云落落的笑!
與剛剛唯有笑意不同的神情,是真真切切地彎了唇角的笑!
綿綿軟軟的,像……一朵棉花做的小糖人一般!
明明是個淺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卻甜得幾乎要到他心里去!
他看著云落落的笑容,一時竟忘記了心頭與腦海里過分震驚的思緒。
卻聽云落落又輕輕地說:“三郎,你可以問的。什麼都可以問我。不要害怕。”
又是這句。
又是這句。
他的心思,在她眼中,從來都藏不住!
封宬忽然開口,“落落,是想……解開手臂上的,封印麼?”
云落落眨了下眼。
封宬幾乎不敢抬目。
他不敢去看云落落。
不敢去告訴她,大師兄曾說,落落的封印不可解,這關乎天下人的命。
他這樣好的落落的身體里,到底封印了什麼?能關乎這天下?
這種事,放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他都不會信。
可偏偏是他的落落。
她孑然一身自咸水村后荒落的孤山上下來,踏入紅塵。
她煢煢行走于彼岸此案陰陽輪回中,翻覆生死道破業障。
她走過的每一處,那些人魔妖神,那些愛恨情仇,那些悲憫大道,皆隨她身影無聲穿過這萬千婆娑,塵埃落定。
他信。
只有她,也只能是她,關乎了這天下,這蒼生,這萬千生靈,悲歡離合。
他不敢去告訴落落。
若封印解開,落落,你或許就會……
那樣殘忍又可怕的字眼,他連提都不愿在落落面前提及!
他害怕。
他的月,他唯一的光,他的救贖。
會因為這莫名的封印,而消匿于天地微風之中。
就聽云落落淺淺緩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三郎,我也想知曉,歡喜愛戀愁苦悲痛,是什麼。”
封宬眼底一顫!看向云落落。
便見她目色如柔月地看著他,唇角還帶著那點點綿綿的笑意。
輕輕地說:“我想知曉,三郎在瞧著我的時候,心里是怎樣的。我也想知曉,小甯的笑,紫鳶的淚,那些許多人的悲喜嗔怒,是什麼。”
“觀主說,不笑不哭,就可以不痛。但是,我不怕痛。”
她往后抽了抽被攥著的手,溫柔又輕慢地說:“我想解開這封印,三郎。”
封宬握著她的手微微發顫,一顆心如同被針扎了般痛到連呼吸都跟著顫抖。
原來,落落不是什麼都不眷戀,不是什麼都不入眼,不是什麼都不在心。
她看到了花,會歡喜花的鮮艷。她看見了雨,會嘆天地的驚鴻。
她走過朝朝,越過晚霞。
她的眼中,耳中,鼻息中,有他們所有人見過的錦繡,享過的美景。
日月盡可賞。
為何偏要她獨一人,立于良辰之外?
封宬忽然松開手,往前一探,一把將云落落抱進了懷里!
他的手按在那單薄的肩背上,指尖不住地顫栗。
他緊緊地將她擁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