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放在扶手上的拳頭慢慢攥緊。
他看著哭著的桃紅,又想起先前云落落淡然眼神中那隱隱叫人心顫的憐憫與不忍。
攥到指節隱隱發白時,才平穩不見一點起伏情緒地說道,“桃紅,今日我在這里,把你知道的,盡可說來。”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人心之毒
劉氏臉色頓時一白,想開口說些什麼。
可對上魏瑾的眼神,卻是頓時如被棒喝!
她顫了顫。
旁邊的桃紅已抬起了頭,淚流滿面地哭道,“小娘子這些年好苦啊,國公爺!她不敢說,不敢說啊!”
魏瑾渾身緊繃,屏住呼吸。
便聽桃紅的哭聲傳來,“四爺那個畜生,他,他在小娘子十二歲的時候,就總趁著老國公爺同國公爺不在家的時候,去找小娘子……那時小娘子還小,他不敢做什麼,卻手腳十分……不干凈。”
魏瑾的拳頭猛地一攥,幾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小娘子一開始嚇得直哭,就躲在院子里不出門。后來老國公夫人察覺到,曾呵斥過四爺。那之后,四爺安生了不少。可誰知,自打老國公爺和老國公夫人相繼離世后,由夫人……劉姨娘管家,四爺居然又找了上來!好幾回,小娘子都被騙著差點著了他的道,之后又因為張郎君先喪一事被好些人議論,愈發不敢出門。”
張郎君,是魏璐先前的那個突然暴斃的未婚夫。
“四爺見不著小娘子,就用了更加陰損的法子。那一日,小娘子在花園里頭好端端地走著,突然一個小丫鬟撞上來,自己摔了頭。可四爺卻不知從哪里跑出來,非說是小娘子推了那丫鬟,劉姨娘便說小娘子胡鬧任性,為平息事端,就罰小娘子去家祠跪一夜。”
這事兒魏瑾記得。
畢竟一個丫鬟破了相,魏璐平日里也確實有些任性胡鬧,所以劉氏的這個責罰并不算嚴厲。
他當時剛剛穩住魏國公的位置,每日里焦頭爛額,聽到劉氏命人來報,便允準了。
就聽桃紅說。
“誰知,小娘子當晚在家祠跪著,四爺居然偷偷摸摸地進了門去,想把小娘子給……”
桃紅一想到當時被壓在祠堂冰冷地面上的魏璐,以及滿臉淫邪的魏曾,便打了個寒顫,連聲音都發起抖來。
“奴婢剛好當時被劉姨娘吩咐去給小娘子拿暖手爐,走到半路又想起小娘子還沒吃晚食,就想回去問一聲,誰知正好聽到動靜,強行砸開門,才將四爺給驚走了……”
說到此處,桃紅已泣不成聲。
魏瑾的拳頭隱隱發顫,他慢慢地轉過頭,看向旁邊已面色灰白的劉氏。
劉氏猛地一顫,卻緊跟著搖頭,“不!不是的!國公爺!奴婢當真并無害您之心!奴婢都是,都是……”
她是斷然不能承認自己的心思!若說害魏璐婚姻,還罪不至死,可若承認自己居然勾結魏曾,謀害魏璐清白!那她今日就別想活著走出東外院了!
她后背已是一層冷汗,立馬道,“國公爺!奴婢都是被四叔逼迫的啊!他,他拿住了奴婢娘家兄弟賭錢的欠條,只說讓奴婢按著他吩咐,幫忙調開小娘子身邊伺候的婢子。奴婢若知曉他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便是打死也不會讓他……”
沒說完,旁邊哭著的桃紅突然尖聲叫道,“你胡說!劉姨娘!你分明都知曉!”
劉氏眼眶一顫,想要辯駁。
桃紅已朝她抓來,“你表面大度寬和,待小娘子溫柔仔細。
可實際上卻縱容你家那些破落戶的親戚當著小娘子的面數落她,甚至還想拉扯小娘子的婚事,去給她們家里那些半老不死的男人做填房!不就是覬覦小娘子國公府嫡小姐的身份和國公爺備下的嫁妝麼!”
她抓住了劉氏的胳膊,卻并不敢動手,只顫著嗓子罵:“小娘子不說,是不想國公爺和二郎君多擔憂!你卻得寸進尺!見小娘子怎麼都不肯答應又有二郎君護著!居然就想借著四爺的手毀了小娘子的清白,逼迫小娘子不得不順著你的安排嫁給你家那些居心叵測的混賬親戚!你這個毒婦!就不怕遭天打五雷轟!”
劉氏一把將她推開,“你胡說什麼!我才沒有!”
忙又轉向魏瑾,“國公爺!我……奴婢真的不曾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兒!奴婢真的一心只想不辜負老爺的囑托,照顧好二郎君和小娘子便足矣!如今事務諸多皆在夫人手里頭,奴婢哪里能插上半句話?”
這話里話外的,居然還想把魏瑾的夫人拉扯進去!
魏瑾沒說話。
桃紅趴在一邊哭。
劉氏還在惶惶辯解著什麼。
魏瑾卻只覺得,屋子內外太安靜了。
風聲,鳥語,日息,以及哭鬧聲,全都泯然而去。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父親上請圣旨將他封為魏國公府世子的那一日,也是這樣的天氣。
他站在書房的門里,聽父親說:“以后,你就是國公府的世子了。爹不盼你多能干,只望你,能護住這一門之內的上百口人。”
他那時還不太懂,回頭,卻見,魏晗與魏璐一人扒著一邊的門框,笑嘻嘻地偷偷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