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外,空心并未說話。
楊道真袖子一放,立時朝地上俯去,顫聲哭道,“我那日當真不知為何會在圣僧禪房內!我本是在寶相樓的,眼看便能與大先生……誰知,卻突然從外頭跳進來一人將我打昏!”
哭聲驟利,“圣僧!我絕無玷污您半分齷齪之意!求圣僧慈悲,庇佑我母子!”
空心轉動起手中念珠。
數顆念珠撥開后,他道,“道真勿憂。”
楊道真抬起一雙哭紅了的眼睛看向空心。
便見他寶相無喜無怒地說:“榮華殿下不會再來擾道真清靜。”
楊道真眼中頓露狂喜!
再次以額觸地,顫聲道,“下女多謝圣僧!恭祝圣僧佛法超然,寶相可成。”
憨厚的小僧抬頭看被宮人領走的楊道真,然后轉身,走到盡頭的禪房門口。
伸手,推開了門。
內里一股濃郁的血腥氣,頓時撲面而來!
空心走過去,看向內里,眉目慈悲,語氣冷穆。
“阿彌陀佛。”
第四百九十七章 何錯之有?
靜雅幽然的禪房內,一人雙手被綁著,正吊在那寬大橫梁下。
身下一張蓮花的蒲團。
一滴滴的血,從那人身上滴落下來,將那蒲團上雪白的蓮花,生生染成了血色。
聽到動靜,那人微微動了動。
就聽空心再次問:“空虛,你可知錯?”
掉在橫梁下的空虛子驟然發出一聲森啞如老鴉的笑聲,在這檀香幽幽血氣縈繞的禪房內,彌漫著詭異的分離感。
空虛子沒抬頭,卻開口反問:“不知圣僧是否告知……我,何錯之有?”
空心握著念珠,眼簾微掀。
身旁,憨厚的小僧忽而走到橫梁下,豎起手掌,急念咒聲!
吊著的空虛子頓時渾身緊繃!
卍字印倏然在胸前浮起!
啞著嗓子痛苦地悶哼一聲,緊接著,抬起了頭!
卻露出一張華如桃李的臉!
只是那張臉蛋的額頭上,此時也被一枚卍字印覆蓋!
她牙關緊咬,以致那過分蒼白的肌膚下,青筋暴起,桃李的面上,猙獰而扭曲!
耳邊再次傳來空心的問聲:“你可知錯?”
空虛子渾身緊繃到已微微抽搐,卻再次笑開。
“圣僧,楊道真犯渾,你怎地也跟著糊涂了?莫不是……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唔!”
身側,憨厚小僧忽然雙掌一對!
空虛子面上卍字印幾如烙印壓住她神魂!
不過兩息的功夫,空虛子連眼神都渙散開來!
她的手腳開始顫動。
卻不知哪里來的意識,依舊在說。
“用那麼個……老女人去……勾引云皓,你沒想過,他就能……心甘情愿?圣僧也太,高看……那個老女人了,咳咳咳!”
空心不為所動,手中的念珠撥動輕響。
幾乎已到極限的空虛子再次說道。
“云皓如今就在……你手里頭,你怕什麼?倒是……我那一……一招,反讓這鬼心思多的老女人……咳咳,徹底臣服了圣僧。是問圣……圣僧,咳咳,我,何錯……錯之有啊?”
最后的話,空虛子根本已說不完全!
她的整個意識似乎都已被撕裂了。
無聲而兇狠的痛楚折磨著她。
她像一個即將被五馬分尸的囚徒,眼看便是連意識到軀體,皆四分五裂!
眼前漸漸發黑。
忽聽空心再次問:“那夜之事,是否是皓兒指使你所做?”
看著眼前一片昏暗飄渺的空虛子募地笑了出來。
她聽出了空心的意思——打暈楊道真,將人丟進他的禪房,是不是云皓指使她做的。
嘶啞如干裂樹皮的聲音顫抖著怪笑,“他算個……什麼東西,也配使……喚我?!”
一口血驟然從她嘴角滲出!
空心抬目,看她額頭卍字印無絲毫變化——并未扯謊。
念珠一停,橫梁下,念咒的憨厚小僧突然停了聲!
卍字印倏地消失!
空虛子緊繃的身子驟然墜落!
一滴地血水再次從她腳底滴落,湮在那蒲團的蓮花上,仿佛被無形的血魔給無聲而貪婪地吞噬了。
她垂下頭,毫無生氣。
這時,那個貌美的小僧走了過來,笑道,“圣僧,大先生已到。”
空心握著念珠,默了一息后,道,“今后不可再犯。”
然后轉身,走了出去。
憨厚小僧伸手一拉。
“砰。”
空虛子摔在身下的血水里。
沒了束縛,她卻依舊無法動彈,雙目失神地看著頭頂橫梁上尚晃晃悠悠的繩子。
也不知想到什麼,扯了扯嘴角。
接著,視線里再次出現那個憨厚小僧的臉。
他舉起掌心,手里捏著個慘白陰森的面具,往她臉上直接蓋來。
——啊!!!
暗黑覆蔽,劇痛席卷。
……
飛云宮另一側的偏殿內,并未如其他寺廟般擺設供奉的神佛。
內里黃花梨木的桌椅,其中還有茶臺書桌,多寶閣擺件,臨窗的高幾上,甚至還放著一盆蘭花。
角落的香爐內燃著檀香,意味悠然。
封宬正站在那多寶閣前,瞧著上頭一尊黃玉雕刻的九子獻佛的擺件。
就聽身后傳來一聲沉穩端嚴的佛偈。
“阿彌陀佛,三殿下,有擾了。”
封宬唇角一勾,轉回身,隨即,視線微頓。
空心自門外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一身白色長衫,發髻高束,欣長如松之人。
背光之下,他一時瞧不出面容。
但是。
在瞧見這個人的瞬間,他的腦海里,倏然出現了云落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