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終于明白,為何四喜、趙一甚至那些看不見的暗衛影衛,整天為到平康坊里幾乎在三殿下那里要搞起‘宮心計’了。
眼底微澀,卻是再次笑開,伸出雙手,恭敬俯身,“多謝云先生賞。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云落落將手一倒,幾顆珠子落在她的手心。
“嗯,你笑起來也很好看。”
這樣平靜的話語,就像是在陳述一件非常尋常的事實。叫見慣宮內浮沉的蘇青耳側微紅,再度福身。
又聽云落落身旁傳來熟悉的幽幽聲,“是啊!白瞎了你這張臉。要好好地裝扮自己,不為叫別人高興,自己每天瞧著自己跟花一樣漂亮,不是件很歡喜的事兒?”
蘇青一顫,抬頭,果然見到那藍花藍火的小紙人,又飄在了云落落身旁。
在她看過去時,正好落座在云落落肩頭。
一副老大人一般地抱著胳膊瞧著她——嗯,雖然沒有五官眉目。
她遲疑了下,問:“長公主殿下?”
小甯的鬼火頓時歡喜地晃了晃,“小青青,你還記得我呀?”
蘇青當時就行大禮,“奴婢參見殿下!”
云落落往旁錯開一步。
小甯飄了下來,笑著用紙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快起來吧!怎麼現在這樣子膽小啦?”
蘇青自持沉穩內斂才得以在清華宮行走多年,不想今日一入這朱門小宅居然屢屢破功。
這回徹底紅了眼眶,起身輕顫道,“殿下,奴婢當年蒙您大恩,無以為報!本以為今生再無機緣得見,不想今日竟……”
無論四喜還是趙一,都沒一人跟她提及過這位化作紙人的長公主殿下!
然而,她曾受封甯恩惠的事,也確實無幾人知曉。
小甯的鬼火又晃了晃,笑,“多虧了小道姑帶我來京城啦!對了,你怎麼就到清華宮伺候了?我記著當年你家里不是把你安排在昭陽宮麼?”
蘇青為何深知宮內諸多隱秘,皆因七歲時便被家里送入了宮。
她本是個官宦世家的千金,其祖父曾官居太傅,父親更是三品的驃騎將軍。
可她長到四歲時,一場戰亂,父親為國捐軀,后又一年母親因為思念父親過度,也撒手人寰。
獨留五歲的她,寄居在叔嬸屋檐下,叔嬸見她自小便標志,卻是個倔性子不好把控,便生了歪心思,又因著想要攀附權貴以維護蘇家之利。
便買通了門路,想把她送到林貴妃跟前,好讓她能近水樓臺地接近封宗。
那一年,她才不過七歲,進了宮還懵懂無知不曉變通。
那些昭陽宮的人哪里是好相與的?
那一年冬日大雪天,她被使喚著去打水給林貴妃燙腳,結果在太液池邊遇到幾個跟封宗一起從南書房放學的世子紈绔。
他們戲弄她,她頂了一句,就被人給推進了太液池。
大冬天的,幾乎就要凍死在太液池里頭。
是去太極宮請安回來的封甯瞧見了她,讓人給她拉了出來。
還讓人給她換了干凈的衣裳,備了姜湯。
她那時雖才七歲,卻知道,這樣子掉在池子里頭被人撈起來,做娘子的名聲已經完了。
誰知,之后,竟再也沒聽到任何人提及她的這樁難以言齒的羞事!
她就知道,有人護住了她這一個微末之人的清白。
她一直想找機會去跟那位牡丹一般的長公主殿下說一聲謝!
誰知,也就是那一年的除夕。
那一場大雪,那大雪都掩埋不住的血水啊!
帶走了她在宮里唯一的信念與感恩。
蘇青聲音微啞,“奴婢在昭陽宮待了三年。有一年夏日祭的宮宴后,二殿下醉酒后就想把奴婢……”她輕微地頓了下,“是三殿下路過,救下了奴婢。”
那一年的三殿下已入了皇上的眼,卻十分招二殿下的厭惡。
她被壓在樹下不能反抗,聽到樹叢外頭那聲:“二殿下這麼好雅興呢?”時,簡直如聞天籟!
正在收拾衣服的云落落回頭看了眼。
蘇青尚在激動中,并沒注意她的視線,“后來家中祖父聽聞此事,便尋了門路,以奴婢身有隱疾為由,本是要將奴婢接出宮去。可昭陽宮卻說奴婢這樣的身子無故離了宮,只會叫人無端揣度昭陽宮。便以奴婢做事手腳不干凈,將奴婢打發去了清華宮。”
她的聲音漸漸平復,“自那之后,奴婢便一直在清華宮伺候。受三殿下庇護,一直……過得很好。”
小甯笑了,鬼火晃了晃。
“什麼過得很好?那臭小子我知道,權當你是個擺件兒,只要你老老實實的,他根本不會在意,是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三殿下到訪飛云宮
蘇青沒出聲。
可這樣的主子,對她們這樣在宮里艱難求生的奴才來說,才是最好的啊!
她當時是以手腳不干凈被昭陽宮打發的,哪里會有主子敢收?
她當時跪在清華宮雜草叢生的地上,說:“多謝三殿下夏日祭那夜相救之恩。”
可封宬當時不過瞧了她一眼,就轉頭走了。
自那之后,偏冷僻遠的清華宮,就成了她的容身之處。
她握了握手指,沒說話。
小甯已落到她的肩頭,伸出紙手,拍了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