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湊前,鼻尖靠在封宬的胸前,輕輕一嗅。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
抬頭,輕聲說:“只有三郎的味道呀。”
“咚!”
血潮翻天覆地!
涼風臺的血意,猙獰的丑態,惡毒的算計,扭曲的死尸,無情的冷漠。
全都化作一縷煙云,自這柔和的燈光里,散去了。
封宬抬手,似是想抱一抱面前的女孩兒,卻頓住,半息之后,轉過手,接了她手里的燈籠。
問:“你如何來了?”
云落落靠在他身側,與他一起往馬車那邊走,一邊靜然地說:“想見你,便來了。”
封宬腳下未停,心跳卻停了。
他不知道后面的幾步是怎麼走的,每一步落下的地方,似是云端,又仿若泥塘。
浮沉貪享,他竟不想醒。
直到走到馬車邊,他才再次問:“等了很久麼?”
第四百六十四章 送你
“嗯。”
便見云落落點了點頭,“上午就去了御察院,可三郎在宮里,故而我便一直等到現在。”
等了一整天。
封宬的心里一時不知是酸是甜,浮起一抹笑意朝她俯身,“這麼想見我麼?”
他本是一句戲言,不想讓這女孩兒瞧出他有何不妥。
卻見云落落認認真真地再次點頭,“是啊。”
他一怔。
對上云落落抬頭看來的目光,溫和而安然,靜澈而明亮,“很想見你。”
“咚!”
血潮震得他頭暈眼花。
他努力地不讓自己失態。
面前的女孩兒再次說道,“你送我的花簽,我很喜歡。所以,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愣愣抬頭,就見云落落已上了馬車,回手朝他招了招,“三郎,你來。”
封宬只覺自己此時的意識已并非自己的了,那只素白的小手跟施了法似的,將他的三魂六魄都勾走了。
也不知是怎地,就上了馬車。
便看云落落坐在馬車里,伸手,朝他遞過來一個盒子。
他垂眸看了看。
伸手。
云落落道,“你瞧瞧?”
封宬又朝云落落看了眼,在她身側坐下,仔細地瞧了瞧手里的木盒。
盒子并無出彩,然而紅木偏黑的材質卻瞧不出是什麼木材,觸手并不光滑,甚至還有些粗糙裂痕。
他又朝云落落看。
云落落眨了下眼,神情安謐。
然而一雙點水月眸,卻在車內微火的照射下,漣漣生波。
封宬的心頭又忍不住地抽動。
逼迫自己將目光挪回到盒子上,然后,輕輕地打開。
“咔。”
打開的瞬間,并未看到內里是什麼。
一道白光,伴隨著輕微的破裂聲,驟然在狹小的車內響起!
然后,封宬就見一朵小小的白云,自盒子里飄了起來。
飄在盒子上方不過方寸些許,便停曳不前,微微晃晃,像一團絨絮似的。
他有些愣,轉過頭,便見云落落劍指并攏,豎在一旁,見他望去,又道,“伸手碰一下看看?”
明明臉上沒什麼神情的,可是話語里的溫柔幾乎要叫封宬的耳膜都化開在這濃暗的夜色里。
他轉回頭,看著那云。
略一停頓后,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那云。
身側,云落落劍指跟著在半空畫了個小圈。
“嘩!”
如斷簾的雨珠,忽而從那飄起的小云團里墜落,落進了封宬托在手上的盒子里!
封宬眼眶微瞪,露出些微驚愕的神情。
看那雨水淅瀝墜落,甚至聽到盒子里‘叮咚’作響的雨落聲。
燈火微晃。
狹小的馬車里,似乎都多了一層初夏的雨意。
“滴答。”
雨勢由強轉弱,最后一滴雨水滴落在盒子里時。
那云團忽而一閃,化作一張空白的符篆,幽幽飄落。
云落落伸手,將符篆接過。
封宬看著那素白干凈的小手,耳邊傳來她輕和溫寧的聲音。
“大師兄從前做過的小戲法,今日等三郎的時候學著做來。三郎,可喜歡麼?”
封宬握著盒子的手微微收緊。
他垂著目,看到盒子里,那些雨水墜落進去,化作一縷縷白霧,最后凝結,成了一朵蓬松而綿軟的云。
卻就這麼浮在盒子里,不散不逸。
安靜從容,且舒且卷。
似身邊的這個女孩兒,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平緩。
——她這是,送了他,一朵云麼?
雨聲落落……的云。
封宬看著那朵云,沒有抬頭,良久,輕聲地說:“落落。”
“嗯?”
云落落將用盡的符篆收進身側的布兜里。
剛要抬頭。
忽而,下顎兩側被捏住。
她驚得眼睛一圓。
下一刻,就被抬起,不等反應過來。
鼻息前,就迅速靠近過來屬于封宬的清幽的、高雅的,又機具男子的純陽氣息。
然而。
那氣息,卻在鼻尖的咫尺前,倏而頓住!
云落落抬眸,就見封宬垂著眸,如鴉翅般的睫毛急速地顫抖著,閃爍的馬車內的燈火都因為這樣的掀動而頓顯慌亂。
她抿了抿唇。
就聽封宬極低極低聲地問:“落落,我……”
然而,一個‘我’字后,便再沒了后音。
他的教養,他的自尊,他的克制,不允許他在這樣一個盡露弱態時,去強討他珍愛女子的心疼與退讓。
這樣的唐突,這樣的失禮。
是對她的不敬重。
震顫的睫毛終是恢復了平靜,他依舊垂著目,松開了手指,往后退去。
挪開目光朝車內的燈火處看,口中卻輕聲地不知接了哪里的話說道,“落落,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