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面上一急,云落落卻朝她一拍。
靈體瞬間凝縮,不過眨眼,便成了一朵紫色的鳶尾花!
她順手將花攏進袖子里,道,“放心,我會帶你一起去找大師兄的。”
袖子里,紫鳶心下稍安,正扒著云落落想朝外看。
就聽身后一陣有氣無力,“我說小道姑還是人麼?方才那個遁地術,她都不暈的?”
紫鳶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發現小甯不知何時已鉆進云落落的袖子里了,似乎因為方才的縮地成寸之遁術,十分有氣無力,正趴在那兒不時干嘔一聲。
想了想,飄過去,化作一指大小的人形,將她扶了起來。
小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兒。
就聽外頭,云落落的說話聲:“二皇子尸體成僵,我已將那僵尸尸心摧毀,再無成魔可能。”
封宬眼神一沉,想起方才聽到的吼叫聲。
對身后緊跟的趙一道,“趙一,帶人立時封鎖永寧宮!無我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一步!”
“是!”
趙一轉身就去!
封宬又掃了眼云落落身上尚未來得及換下的內侍服,剛要說話,忽然看到宮道前頭,數個宮人結伴而來!
他腳下一錯,當即落到云落落前頭。
一眨眼,便從那幾個急忙俯身行禮的宮人面前疾過!
幾個宮人嚇了一跳。
忽然。
其中一個小聲說:“三殿下少見這麼行色匆匆的,莫非是……擔心陛下的傷勢?”
皇上遇刺的消息倒是在宮中無聲傳開。
另外兩個恍然大悟,卻是面面相覷,連忙繼續朝前走。
唯有那個說話的宮人,隱蔽地看了眼疾行而去的封宬,以及他身后那個步伐輕盈的小內侍。
被前頭招呼一聲,很快收回目光,跟著兩人離開。
光明門后。
白衣兜帽的云皓倏然跌落!
扶著一根宮燈高柱,張口便悶咳了幾聲。
卻立時并攏劍指,朝前橫向一劃。
眼前倏然浮現方才涌動的紅色符文!
他點出一枚,往那宮燈上一貼!
又回頭看了眼,皺眉。
輕嘆,“傻丫頭,跟來做什麼!”
便腳下一跺,剛要離開。
面上忽而浮起一枚‘卍’字印!
道道紅痕,緊隨著那卍字印浮動于他的面上!
他神情一變,渾身一緊!頓時如被數道捆繩牢牢困死!
剛要將手指往心口上點!
可是,四肢卻如同被韁繩束縛,毫無反抗之力!
那卍字眼看便將他整張臉覆蓋,紅色的印記順著脖頸朝他心口蔓延去!
他‘砰’地跪倒在地!
就聽身后不遠處,傳來那熟悉的,安靜,寧然的聲音。
“符文跟隨大師兄行蹤而來,三郎,這邊……”
落落!
他一攥拳頭,張口便朝舌尖上咬去!
忽而,肩頭被用力一抓!
下一瞬,整個人原地消失!
云落落轉過宮墻,眼看那符文唰地釘在那燈柱上,一下停住了腳步!
紫鳶忍不住從袖子里飄了出來。
朝左右看了看,問:“小主人,主人呢?”
封宬走過去,看到那燈柱上,還有一枚紅色的符文,而那枚他們正在追蹤的符文正圍著那貼著的符文不斷地轉動。
饒是封宬不動玄術,也大約知曉,這是——金蟬脫殼。
他眉頭不易察覺地輕蹙了一下,回過頭,就見云落落一雙點漆般的眼睛,正安安靜靜地看著那燈柱上的符文。
他從不覺得云落落安靜到近乎冷漠的神情有什麼讓人難受的。
可這一刻,他卻無法克制心頭猛然躥起的不適與焦躁。
他大步走了過去,“落落……”張口,卻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一句能在此時可以安慰云落落的話來。
他又皺了皺眉——對他自己。
身前,云落落卻繞過他,走到了燈柱邊。
看那被金光纏繞的紅色符文,看那被貼在燈柱上的細小符文。
半晌,抬手,輕輕地在那符文上一點。
那符文倏然化作一朵紅火,在燈柱上無火自燃,不過眨眼,便留下一抹火焰般的痕跡。
旋轉的金紅小符文忽而失去了方向,懸在半空,不安地晃動!
紫鳶飄過去,看著那跟此時的她差不多大小的紅色符文,突然,掩面輕泣了起來。
“小主人,嗚嗚,都是下妖的錯,嗚嗚,主人,主人……”
云落落沒出聲。
她看著那燈柱上的黑色痕跡,良久,沒有動彈。
直到身后傳來腳步聲,封宬在她身側輕輕地喚:“落落。”
云落落才慢慢地眨了下眼,緩緩開口,“三郎。”
出聲,封宬便是神情微變!
——他的女孩兒,嗓子啞了!
他的心,無法忍受地被又酸又澀的苦血吞沒了。
就聽云落落依舊用那不見起伏的安然語聲,低啞地說:“這個符文的意思是,‘退’。”
封宬卻沒看那火燒的痕跡,他只是低著頭,看他的女孩,看她眼角,慢慢洇開的紅。
“觀主曾說過,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
“循道而行者,因虛心應物,便如同退縮。”
“然則,柔而不過之法,處太極萬生之和,亦是一種道法。”
她緩緩地眨了下眼,洇紅的眼角,水光微現。
伸手,又輕輕觸碰了下那火色的痕跡,“那時候,大師兄還同觀主吵架,說,斬妖除魔,退者便是弱,是敗,是大慫包。
可是,今日,他卻讓我‘退’。”
她還帶著細微傷口的手指點在那痕跡上,安靜的聲音微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