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封慧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輕松笑道,“那常客又說,定是因為私情被發現,故而郡馬將小玲瓏暫時藏起來以避風頭。不日就會將其養做外室……”
說到這,他似乎才發現封慧的不對勁,目露擔憂地朝封慧看,“郡主,您沒事吧?”
封慧盯著封宬,一雙眼珠子里的妒意與毒色幾乎要漫蓋出來!
偏她還僵硬地笑著,“三殿下怎麼會信這樣的話?這可不是笑話麼?那小玲瓏雖為戲子,卻也是男兒身,郡馬怎會如此糊涂?”
封宬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自是不信的,原本此案由京兆府所查,御察院也不會問詢。可誰知,那人又說,郡馬不僅同小玲瓏有私情,連之前遇害的水初同郡馬也是瓜葛匪淺!”
封慧一顫!幾乎沒站穩!
旁邊的婢女忍痛趕緊將她扶穩,“郡主!”
封宬卻只當沒看見,笑道,“水初之死已涉及御察院所查之案。故而我才攜帶此二物來郡主府。可誰知卻遲了一步,郡馬竟已叫京兆府帶走。”
說著,又露出幾分不贊同的不滿來,“周威也是糊涂。便是那常客說小玲瓏如何絕色,郡馬也絕非如此重色之人。況且水初也不過是同郡馬有些愛慕之情,又怎會是郡馬所害?”
他看向聽到‘愛慕’二字時臉色驟然猙陋的封慧,笑語溫然,“郡主只當聽個笑話。京兆府那邊,我派人親自去說,即刻將駙馬送回,定保駙馬安然無恙。”
封慧靠在婢女的身上,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音緩緩笑道,“如此就多謝三殿下了。我身子不適,便不親送殿下了。”
封宬不在意地擺擺手,“郡主好生歇息吧。”
說著,轉過身。
趙一捧上小盒子。
低頭一看,那盒子里的帕子,已漸漸泛出血色暈黃來!
垂目,面色平靜地蓋上盒蓋。
封慧福身,“恭送殿下。”
屈下的膝蓋卻在不停顫抖。
婢女連忙將她扶穩,小聲道,“郡主,三殿下都說了是誤會。郡馬自從知曉您有了身子,不知多高興呢!什麼戲子,哪里比得上您金枝玉葉……”
“啪!”
封慧一巴掌甩了過來,一巴掌將那婢女扇倒在地還不算完,轉過身,一把抓了那茶盞就朝那婢女頭上狠狠地砸。
尖聲怒叫,“都是你們這些狐媚子!下三濫的賤人!勾得他!勾得他!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郡主饒命,啊!!”
垂花門處。
封宬斜眸,掃了眼花廳的動靜。
小甯縮在他衣領子里瑟瑟地抱著鬼火不住搖頭,“小三子你也太狠了!以封慧的性子,嘖嘖……”
封宬低低一笑。
出了門。
便看停在郡主府大門下方的馬車。
窗門邊,能看到云落落靜然的側臉,淡然的眼睛低垂著,似是在瞧著什麼。
隨著他一步步靠近過去時,那清妍的眉眼,便愈發清晰。
忽然,封宬抬起的腳步停滯,片刻后,緩緩落下。
唇邊的笑也悄無聲息的褪去。
趴在他衣領上的小甯察覺到,奇怪地伸頭問:“小三子你干嘛呢?”
說完,注意到封宬的眼神。
她跟著轉過去,看到了坐在車里的云落落。
左右瞄了瞄,并沒發現什麼異樣。
又問:“怎麼啦?看小道姑都看出神啦?嘖!做個大丈夫!沖上去直接告訴小道姑你……”
話沒說完,被封宬一提溜,拽出了衣領,然后直接丟給了身后的趙一。
趙一趕緊小心護住。
小甯暈頭轉向地坐在他手中的盒子上,定睛一看,這臭小子居然已經上車去了!
而且。
還‘哐’地一下,關了車門!
頓時大怒,跳起來就要從車窗飛進去,卻被趙一攔住。
“公主殿下,您許久沒見過京都之景了吧?正好咱們待會兒要去教坊司,您要不屈尊賞卑職個光,讓卑職陪您瞧瞧如今的京都?”
小甯心說,我在車里頭也能瞧!
結果,一轉身。
車窗也被封宬伸手給關了。
她愣愣地看著緊閉的門窗,忽而轉身,狠狠地撓亂趙一的頭發,大怒,“我再也不喜歡他們了!討厭!”
趙一賠笑,小心地撩開衣領,“長公主殿下,您就座?”
“哼!”
小甯抱著胳膊,‘重重’坐下!
車內。
封宬關上車窗門后,坐在矮幾邊,看云落落手中一方并不算很大的紙燈籠。
素白的燈罩上,以朱砂描繪著游走仔細的符文。
云落落正垂眸,將燈罩翻過一面,沾了沾矮幾上的朱砂,又對上燈罩,仔細專注地描繪著。
馬車行走,輕微的搖晃也不曾讓她手下有半分錯亂。
封宬想起,方才站在車外,自她眼角流光中,隱隱透出來的半分似水似露的顏色。
他沒說話,只是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燈籠。
第三百七十六章 燈
原本平凡無奇的紙燈,在云落落靜慢細致的描繪下,漸漸變成了一座華彩富麗的燈籠。
白色的紙罩上,朱砂的符文曼妙延展。
似卷曲的枝葉,似盤纏的水草,似舒展的長云。
如眼前的女孩兒一般,安靜的,巋然不動的,卻又奇異地富有勃勃生機的。
——她怎麼就能讓這樣平平無奇的東西,在轉眼間變得如此耀目如瑰寶這樣玄妙的手法呢?
封宬忽然出聲:“哪里來的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