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宬瞥了一眼,腦袋一縮,“卑職立馬就去!”
然后也跑了個沒影兒!
封宬收回視線,看云落落抬著頭,看懸崖上方,狹窄的黑色長空里,只有一枚彎月懸掛靜然。
他走過去,輕扯了下她的袖角,“落落。”
“嗯。”云落落收回視線,轉而朝他看來。
不管何時,這個女孩兒,從來都會這樣坦坦蕩蕩地將一雙干凈純澈的眼,朝你望來。
封宬的兩指捏著她的袖角,道,“如你所說,這般人心算計,在你我所見之未來,將會層出迭見。于我來說,早已是司空見慣,不管他們所來是何陰謀險惡,我皆會盡我所能,護你安然。只是你……”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承諾如眼前那山溪中漂浮的水月,捏著云落落袖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便收緊幾分。
不想,卻聽云落落問:“三郎只說司空見慣……”
她的聲音如同這夜里夾雜水聲的風,輕輕搖搖的,落在封宬的耳里,卻又如同晨鐘暮鼓的轟鳴,一遍遍震蕩心頭。
她問:“三郎只說司空見慣,為何不說,可愿去見呢?”
第三百一十章 守株
封宬捏著袖角的手指狠狠一顫!
不遠處,搶到了刀的黑影與要搶回來白影齊齊一頓!
片刻后,兩人對視一眼。
是了。
他們以為這刺殺,這血腥,這毒詭,全是早已麻木的習慣。
卻從沒有一個人去問過他們,甚至他們自己都忘了。
這些陰暗又森毒的算計,是他們愿意去面對的麼?
他們不想。
自小便被人推進鬼窟深淵的封宬,就想麼?
他從來只是淡笑隨意,從容肆恣。
很多人都習慣了他的無聲鎮定。
連他都是在被人這樣屢次算計后,先去想的是,如何應對,如何處置。
不曾給自己一點兒舔傷和疼痛的機會。
他擔心云落落見到這樣的情形,知曉將要面對的會難以承受。
卻早已忘記了,他自己,是不是就愿意去承受這些。
他倏而輕笑,將云落落的手臂往自己的跟前拉了拉。
有點兒任性地輕聲道,“便是我不愿見,又能如何?那些人……總不會放過我的。”
嬌縱又矯情的語氣。
聽得黑影和白影齊刷刷一閃,消失了個無聲。
云落落看著他委委屈屈的臉,片刻后,抬起另一邊的手,將他方才被風撩起又落下的額發朝旁邊掀了掀。
點頭,“嗯,我會保護你的。別怕。”
封宬一下就笑了。
抓住云落落還沒收回的手,學著她的樣子,眨了眨眼。
視線落在她抬起的左臂上。
小小聲問:“落落,還疼不疼?”
云落落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搖了搖頭。
卻沒說,疼,還是不疼。
……
“咴。”
高頭大馬在平永縣的迎客來客棧前高傲地甩了甩頭,打出個響鼻。
小二與掌柜的戰戰兢兢地站在客棧大門口的兩邊。
看著一行孔武有力的衙衛沖進去,揪出個身穿箐色直衫的書生。
為首的一人對著高頭大馬的人拱手行禮。
“大人,就是這個人了!在京城連續殺了五個戲子后,逃竄到咱們平永縣的采花賊!”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驚呼。
騎在馬上的李德林掃了眼那被押著的書生,從馬上跳下,拿著馬鞭子抬起書生的臉,陰狠一笑,“怪道世人都說這人啊,不可貌相!瞧瞧,這小臉皮兒細皮嫩肉的,竟然為了奸淫之事,能連殺五人!”
說著,聲音一厲,手中馬鞭朝旁狠狠一砸,發出‘啪’一聲驚響!
“你可知罪!”
方子清被勒得骨頭生疼,瞧著地上被擊起的灰塵,又覺得有些好笑。
搖了搖頭,無辜地抬頭看向那武人,“小人冤枉。不知大人說的是何意。”
李德林眉眼一豎,拿著鞭子指他,“罪證確鑿!你還敢說自己冤枉!”
方子清一臉的無奈,“大人說的罪證是什麼罪證?”
李德林頓時火冒三丈,“你還敢質問本官辦案……”
不想,話沒說完,又聽方子清問:“方才大人說小人是采花賊,連殺五人。大人您仔細看看小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連桌子都抬不起來一張,更遑論殺人了。大人若是想找人頂罪,也該找個合適的些才是。怎麼偏就找上小人這麼個沒有半斤力氣的書生呢?”
大堂里,正拎著酒壺的鄭玲芳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
趙三坐在他身邊,趙四抱著胳膊站在兩人身后,一起冷冷地看著門外。
李德林被方子清幾句話堵得滿臉漲紅,怒氣沖沖地直接舉起鞭子。
方子清居然還不怕,扯著嗓子大喊,“哎喲!大人你是要屈打成招啊!大伙兒都看看,他們做官的,冤枉好人!我冤枉啊!”
圍觀的人群里頓時響起更大的議論聲!
李德林的手一下僵住,方才的蔑視輕浮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陰鷙狠戾!
剛要說話。
后頭突然跑過來一個人,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李德林登時獰笑了一聲,一瞪方遠,“還敢說冤枉!來人!抬上來!”
方遠一愣。
迎客來對面的茶樓二層臨街的一扇窗戶后。
封宬暗暗點了下手指。
視線朝不遠處的街道邊上停靠的一張不算張揚卻紅頂金壁十分華貴的馬車上一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