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停了下去。
小甯忽然一臉心疼地撲過去,抱住封宬的手腕,拼命搖頭。
“小道姑只是不懂!她那大師兄算什麼!呸!逃離師門,不顧小道姑孤身一人可憐伶仃的一個自私自利的自大狂!小道姑一定是為了完全他們觀主的遺愿才這般做的!你告訴她,你教她,她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思的!相信阿姐!好不好!信阿姐!”
封宬看她,隨后,淺淺地笑了下。
小甯忽然鬼火巨顫,差點落下淚來!
“你別笑!小三子,你笑得跟哭似的!阿姐瞧著難受!你干脆哭吧!小道姑不是告訴你麼,難過就哭!不丟人!啊?哭吧!”
封宬卻輕輕地摸了摸小紙人的腦袋,搖了搖頭,“我也不會,阿姐。”
小甯突然愣住。
鬼火顫到幾乎熄滅!
自打成了鬼以后,再沒感受過的疼痛,忽然一瞬間將她席卷!
她猛地翻身,一把抱住封宬的手指,‘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會哭!不會哭!
自她死后,小三子到底過得多艱難啊!居然只會笑,不會哭!
“我可憐的小三子啊——”
她哀聲哽咽,已忘了壓制嗓音。
封宬無奈,又拍了拍她的頭。
輕聲道,“都過去了,阿姐。”
小甯卻哭得更兇了,拍開他的手,繼續哭!
鬼淚從她紙白的面龐滑下,留下一道道淡藍的淚痕。
他輕輕一笑,替她擦去臉上的藍痕,道,“如今,我在想,是否要帶她回京城。”
小甯的哭聲驟止!
她錯愕地看向封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封宬又看向懷里安睡的云落落,聲音溫柔,“我雖已有安排,可落落身份,恐早已有人朝京中透露。”
小甯反應過來,“你擔心有人利用她?”
封宬沒說話。
小甯重新抱起鬼火,皺‘眉’盤腿坐下,“可她身份已然暴露,就算你不帶她去京城,也會有人故意找上她。與其這般讓她受被動,還不如你主動護著更穩妥些。”
頓了下,又道,“而且,她是一定會去京城找她大師兄的。”
那位‘大師兄’確切在京城出現過的消息,還是她告訴云落落的。
小甯一時有點兒心虛,鬼火閃了閃。
封宬倒是沒在意,只是看著云落落,點頭,“我也知曉。只是,如今,竟不知該如何才好了。”
小甯生前就是知曉的,這個弟弟從小就是個心里有狠勁兒,而且主意極大的。
竟也有這般無措的時候?
想了想,問:“你如今在京城的處境竟已這般艱難?”
不然,不會擔心云落落進京后,會因為他更加艱難。
封宬頷首,“護住她并不難。我只是,不想她見到京中那些腌臜糟污的人和事兒……”
尤其,是看見回到京中的他,那是真正的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唯有一法
小甯一時啞然。
雖說大玥富麗,京城更是九州大陸人人向往繁盛之處。
可站在繁盛頂端的他們卻知曉,高處何其堂皇,內里便何其陰私。
人笑螻蟻,碾壓踐踏。
他人生死,浮夢荒唐。
皆被欲壑引墮。
沒有一處干凈的地兒!
她張了張嘴,還是那句話,“可她是肯定要去的……”
“是,她肯定要去的。”
封宬輕聲道,“一日沒有尋到她的大師兄,她便一日不會善待自己的。”
小甯又難受起來,也不知道該心疼自家這情竇初開的傻弟弟,還是心疼這傻乎乎的小道姑。
從前都是旁人哄她,她哪里又會幾句勸慰別人的話。
張口結舌地擠出幾句,“她也不是不愛惜自個兒,你看她,每回不都好好的麼!有惡必罰,有善必報。心懷大善,又不愚蠢無私,還有不少自己的小算盤。鬼精鬼精的!也就是對大師兄在意了點兒……啊呸!也就是……”
“阿姐。”
封宬笑著打斷了她,“我心中有了一個念頭。”
“什麼?”小甯為轉移話題,立馬問道。
封宬看著她,神色漸漸凝重,“若不想她見那阿鼻,陷那無間。唯有一法。”
小甯胸口的鬼火,忽然蓬勃幾分!
她‘瞪大了眼’看向封宬。
就見他用從沒有過的鄭重凜然,輕緩又莊肅地說道,“只有將這腐爛給……”
小甯聽著封宬最后幾個淹沒在淡淡水聲里的話,胸口的鬼火,忽而靜止了!
小小的紙人,抬著沒有五官的紙臉,呆愣地看著對面這個俊塵出云的面容。
意識恍惚一閃,仿佛看到當年被老二打得幾乎快要死時,他抬起頭來,卻露出明亮笑容的模樣!
她下意識開口,“三弟,你可知這樣的心思后頭,你要走的,是什麼路麼?”
封宬微微一笑,摸了摸懷里云落落軟軟松松的發頂,“刀山火海阿鼻無間的,都走一趟吧!”
小甯的鬼火驟然劇烈一晃!
“到咯——”
撐船的老叟忽然吆喝了一聲,笑著立起船篙,道,“小客,請下船吧!”
封宬轉過頭。
只隱約見到烏篷的外側,有一棟掛著燈盞的小樓,低下頭,看了眼懷里的云落落,起身,將她打橫抱起。
小甯回過神,深深地看了‘眼’自家弟弟,隨后往前一躍,蹦到他的肩頭。
然后再一次抱起鬼火,像是怕被什麼東西發現似的,把自己的身體擋住。
烏篷船搖搖晃晃。
封宬抱著云落落卻腳下極穩,沒有絲毫搖晃地踩上岸邊,回頭朝老叟致謝,“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