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勝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兒。
看她細膩而嬌嫩的面容,看她花容沉魚的相貌。
看她的眼睛,看她眼睛里丑陋又愚蠢的自己。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露出一個讓她不那麼討厭的笑來。
“唰!!!”
女孩兒手里的長劍,忽然如列缺長去!
“噗!!”
已縱逃至鎮子外的老道,胸口當中刺穿!
不可置信地低頭!
“不可能!!!殺了我,那個凡人也活不……”
下一刻,倒塌在地!
不過眨眼,化作一灘腥臭污泥!
黑衣男子感受著腳底傳來的回應,松了口氣,回頭。
就見。
劉大勝已閉上了眼,他的身體周圍,開滿了五彩斑斕的朝顏花。
夜色里,每一朵花瓣都晶瑩透亮,在這寂靜到幾乎抑人的夜里,輕盈招展。
他看到。
一朵朝顏花晃了晃。
一片朝顏花晃了晃。
有花語在跪坐安靜的山主前說話。
——老道該死,他不怨您。
——百姓無辜,請您莫怪。
——他自己犯蠢,不該連累主人。
——幸而妖邪得誅,不然,他死不瞑目。
黑衣男子微微皺眉,這是那愚蠢的凡人的遺言?
然后,就見山主微微低頭,輕嘆了一聲。
朝顏花叢再次發出低微的細語聲。
——主人,他最后,給您留了幾句話。
——他說,與您一見鐘情。
——他說,幸而最后一眼,能見您于面前。
——他說,若有來世,望您能多瞧他一眼。
——他說,也想投胎做個妖,好同您能有一段情緣。
——他說,有了肌膚之親,他本想求娶于您。
——他說,可惜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何法?
黑衣男子忽然轉過頭來,朝著云落落聲音發顫地說道,“詭譎人心!何其狡詐!以死做因果,令顏顏受此牽絆,再無法脫身!”
為了那一句‘一見鐘情’,為那一句‘本想求娶’,為那一句‘可惜了……’
你日日開花,花遍山野,漫成斕海。
甚至不惜耗費道身,只為這一句因果!
你可知,看著你以靈力開花時,我的心,在如何滴血啊!!
對他憐憫,對我,又是何其殘忍啊!
有兩只紅色的蜻蜓在幾人面前振翅停下,一陣花香清風拂來,蜻蜓又隨風而去。
黑衣男子轉過頭,再次慢慢地撫上長睡女子的臉,哽聲道,“怪只怪我,當年太過自傲,視他為螻蟻愚蠢,偏要廢話那幾句,卻害你沾染了這因果糾葛。”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眼角,那里有一顆小小的朱色,像一滴血淚,垂落眼角。
“你如今你不愿活,又死不得。索性,不如讓你解脫了去。也免得你我皆困于當年那一句話中,日日痛。”
他的指尖慢慢地按壓上去,同時俯身,吻向她的額頭,再次輕顫又溫柔地說道,“我不怪你,顏顏。”
說著,手指微微用力。
一根細小的藤蘿從他按著血痣的指尖鉆出,像一朵朝顏花般,輕輕綻開。
站在一旁的封宬忽然想到他坐在藤蘿上,一口一朵花露的模樣。
他愛憐地用拇指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女子的臉,同時轉臉,看向云落落。
“你當真有法子,能令她魂體抽離靈體,就此身隕并不波及白云山眾生靈的法子?”
不等云落落回答,他又再次問道,“你所行之法,可是將她魂體抽離后,還需要一個容器做靈體?”
云落落的視線落在他手指上綻開的那棵如朝顏花模樣的藤蘿上,不答反問:“這法子,是何人告訴花主?”
封宬忽而意識到什麼,朝黑衣男子看去。
黑衣男子頓了頓,道,“偶然得聞。可是當真有此法?”
云落落不知想到什麼,點了點頭,“是有此法。”
黑衣男子露出幾分意外之情,隨后,竟輕嘆一聲,“竟真有?那孩子竟不曾騙我……”
沒說完,卻又抬頭看向云落落,“既如此,你便施法吧!靈體,便以我這藤蘿為皿。”
說著,神情又再度沉厲,意有所指地掃了眼云落落小指上的藤蘿,道,“不要動歪心思。顏顏若有意外,你也別想逃出生天。”
云落落卻并未受他的言語要挾半分,只看著他。
片刻后,神情靜緩安寧地說道,“山主承載萬靈之生,以花主之力,恐無法承擔。”
男子卻搖了搖頭,“你只管施法。”
云落落看著她,片刻后,劍指并攏,點在了女子的印堂處。
黑衣男子手中那朵朝顏花狀的藤蘿慢慢升起。
他回頭,再一次俯身,吻了吻女子的臉。
按著那顆血痣的手,再次往下一按!
女子鋪灑在樹下的長發中,忽而同時抽出無數根嫩芽!
在封宬看去時,快速鋪開一片如虹花浪!
男子看著那花朵,忽而失聲苦笑,啞著嗓子,低聲道,“顏顏,別對我這麼殘忍。給我最后一點兒念想,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朝顏花狀藤蘿忽而再次長大!
女子身旁,云落落劍指點住她的額心,另一手同時在她身前快速畫符。
垂目,口中低聲念念有詞。
封宬轉目看去。
就見,云落落原本虛無畫動的指尖,隨著她的咒聲慢起,忽而現出一道金色的流芒,順著她的指尖,游走來去。
在花香四溢的空氣里,留下一道道波動的殘光。
而她點在女子額頭的劍指下,也有金色的星芒,微微綻開。
黑衣男子猛地往前!
手指上,朝顏花狀的藤蘿,同時輕輕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