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孤身涉入紅塵,不懼兇險,不恐危難,不怕萬阻。
她寧愿與惡鬼交易,寧愿受制于阿姐,寧愿跋涉千山萬水。
為的,就只有一個,大師兄。
而昨夜出現的紫鳶,是她踽踽獨行中,驟然見到的火光!
她不可能放棄的。
封宬的心底,一時不知泛起的是怎樣的一股血潮。
那種酸澀,晦暗,難受,隱忍,苦悶,郁卒,幾乎在瞬間要將他淹沒。
可他只是看著面前面容沉靜眼神篤定的小女孩兒,微微笑起。
頷首,柔聲道,“好,那三郎便陪女郎同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好幼稚哦
阿離也從一旁跳了出來,“我也去!”
卻見云落落搖頭,“你不能去。”
阿離立馬瞪大眼,“為何我不能去?我,小妖好歹也有一點點妖力,至少在遇到兇險時,能不拖累仙姑娘娘。可,可……”
他看了眼封宬,鼓足勇氣,“郎君什麼都不會啊!”
“什麼都不會”的三殿下轉過頭,看了眼那夾著尾巴的小狐貍精,然后,朝他‘溫和’地笑了笑,問:“你說什麼?”
“!!”
小狐貍精這回卻為了紫鳶犯了一回狗膽,分明牙齒都打顫了,卻還是哆哆嗦嗦地說道,“我,我又沒說錯!我比郎君有用!”
封宬瞇了眼。
剛要再說話。
不想,卻聽云落落說:“他不一樣。”
兩‘人’一起轉頭,就見云落落將身上的大包裹放在地上,翻出了一支筆。
然后扭頭朝封宬招了招手,“三郎,你來。”
‘不一樣’的三郎立馬走了過去,見她手中毛筆筆尖紅潤,當即俯身道,“你畫吧!”
就跟前幾日在那小院外頭一樣,畫個窄紅什麼的,肯定有用。
不料,云落落卻搖了下頭,伸手,拉起他的手臂,然后將他的袖子往上推了推。
封宬回頭看了眼——嗯,這個他也熟。
伸手,壓住了袖子,自覺伸出手臂遞到云落落跟前兒。
云落落看了眼,提筆落下。
阿離在旁邊都看傻了——這……紫鳶姐姐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的麼?這二人怎麼就……
正想著。
就見封宬朝他瞥了眼,眼神里……頗為得意。
他呆了呆,忽然,就對封宬沒那麼恐懼了。
湊過去,問:“仙姑娘娘,您要帶著郎君去百鬼夜行麼?”
不遠處的樹頭上。
暗七用胳膊肘搗了搗旁邊的暗九,“咱們三爺好幼稚哦!還跟個孩子爭風吃醋。”
“……”
暗九覺得,這廝早晚要因為這張嘴吃個大虧。
這邊。
云落落垂目,仔細地畫了一個符之后,又將封宬的胳膊轉過來一點兒,繼續畫下,一邊道,“是,我需得用他。”
封宬注意到云落落這回畫的符文與以往十分不同,細膩又繁復,而且看著十分怪異。
阿離看不懂,可也不妨礙他好奇,又問:“仙姑娘娘為何不用我……小妖,小妖也是有妖力的。”
至少比這位郎君有用。
封宬又朝他瞄——果然狐貍狡詐多滑!
卻聽云落落道,“我要用的,是對我全心信任的人,你可信我麼?”
阿離一震,竟完全沒法開口。
然后,又聽云落落說:“而且,你不是說,那朝顏花露的守護者,喜歡漂亮的麼?”
言下之意——你還能比我面前的人兒好看不成?
阿離僵住。
瞄著阿離的封宬自然地挑起嘴角,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看了眼低頭畫符的云落落,那筆尖描繪肌膚的酥癢細膩,以及她輕輕搭在肌膚上的溫暖觸感。
笑問:“落落,這畫的是什麼咒?”
那語氣得意的……
阿離忽然搖了搖尾巴,又往跟前湊近了點兒。
“式神術。”云落落說。
封宬沒聽明白,“什麼?”
云落落這時候正好畫完符文,提筆,道,“讓你暫時做我的式神。”
“?”
封宬疑惑,“可我不是凡人麼……”
話音未落,云落落低頭,在那未干的符文上,輕輕吹了吹。
輕柔的呼吸在因為暴露寒夜中敏感的肌膚上溫柔撒開,叫封宬一瞬失聲!
他抬著胳膊,眼瞳微縮。
就見面前的小女孩兒,抬起頭,認真地朝他看來,“這麼說來,三郎也是我的第一個式神了。”
樹梢上。
暗七猛地捂住嘴巴,可另一手卻使勁地拍暗九。
暗九冷漠地一躲,閃到了另外的枝頭。
樹下。
封宬張了張口,卻又聽到自己剛才猝然失亂的心跳。
他垂眸,看著手臂上繁復怪異的花紋。
片刻后,忽而低笑開來——勿論他的身份。這臭丫頭,竟敢拿活人來做式神。
還真是……膽子大得沒邊了。
身側傳來阿離的疑惑聲,“仙姑娘娘,我聽紫鳶姐姐說過,式神同主人之間,是互相信任的。”
封宬心下微提,側目看來。
聽到阿離繼續說道,“不僅式神要完全信任主人,主人也是要將式神視為自己的一身性命的。是這樣麼?”
是這樣麼?
封宬抬目,朝云落落看去,輕笑著問:“落落這般信三郎?”
就聽云落落說:“是這樣的。”
封宬臉上的笑停在了眼角。
——她當真如此信他?視為性命地信?
為何?
然后看她朝自己看來,“所以,我才要知道,大師兄到底為什麼會丟棄了紫鳶。”
這個觀主親手為他收服的,屬于他的第一個式神。
封宬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含笑開口,“好,我陪你去。”
云落落點頭,將朱砂筆收起來,又從包裹里拿出兩個物事后,重新收好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