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了歪頭,無奈地將紙人拎到一邊放下,“好好說話。”
小紙人立馬翻了個滾兒,朝他橫了一‘眼’,十分的不滿,“你想什麼哪!”
封宬想起剛剛一瞬而起的念頭,頓了頓,瞥了眼旁邊還在熟睡的云落落,含笑搖頭,道,“阿姐說什麼?”
小甯又翻了個‘白眼兒’,抱著胳膊在云落落手邊坐下,道,“你不覺得奇怪麼?”
“奇怪?”
封宬看她,“阿姐何意?”
小甯一臉‘你是不是蠢’的神情,當然,她并沒有臉,可并不妨礙她渾身上下透露出的鄙視氣息。
一邊‘哼’了一聲,道,“旁的不說,城隍神跟那佟家的小鬼,分明是兩段情劫,是吧?”
親眼見那光幕前后,封宬也隱約猜到。
一世為凡人,走一世苦難鴛鴦命。
一世為仙塵,歷一世情劫心苦運。
他本以為城隍神就此道消身隕,不想,在看到門后那一閃而過的身影時,才知道,他們所見所聞,竟也是這神仙的一場歷劫。
這麼想著,他忽然又想起當時響在耳畔的話——汝所見之過往,皆為陰陽輪回。為虛為實,皆乃天定。
莫要再松開她的手。
微微凝眸。
就聽小甯又道,“我先前往南下的時候也聽聞過一些,神仙歷劫,是何種磨難都不足為奇。奇的是,她為仙身歷劫,竟然能被人篡改了記憶。”
“篡改……”
封宬若有所思。
小甯點點頭,“說是篡改,更像是被人藏去了一段。瞧她對那佟家小鬼最后深情厚意的模樣,似乎不知道,佟家小鬼捆著她,是為了抽取神力?”
封宬猛地想到銅鏡中的那段‘洞房花燭夜’。
依舊沒說話。
小甯瞥了他一眼,換了個姿勢用圓紙手托著下巴,繼續神在在地說道,“而且,佟家那個小鬼,說到底兩世都為凡人,怎麼會有那像捆仙索一樣的鐵鏈?還有那困縛靈力的咒文,鐵鏈里的幻陣。
最最奇怪的是,那個骨頭架子丑八怪,死了后沒有當時就化作厲鬼就已經是死絕了。怎麼會又復活,還去找那佟家小鬼報仇?佟家小鬼也奇怪啊,有城隍神做靠山,怕他一個丑八怪干什麼?”
她說著,又瞧封宬,“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問完,卻沒得到封宬的回答。
小甯‘嘴角’抽了抽,挪過去,正想一巴掌拍過去。
就見封宬點了點頭,認真應,“確實。”
“……”
“啪!”我拍死你算了!
小甯怒氣沖沖地站起來,拿腳踢他,可那輕飄飄的腳能有什麼力度?
撓癢癢都不夠的。
封宬任由她折騰,又道,“我倒是不明白,那城隍神為何如此。”
小甯抬起的腳一頓,抬眼看他,“什麼意思啊?”
“城隍神在那佟家子被落落擊殺后,是恢復了神力的。在那一刻,她應當就已知曉了全部。可是為何,卻沒有做任何干涉?”
小甯一怔,倒是沒想到這一層,想了想,懷疑地問:“難道是怕沾染因果?神仙修道的,不是都挺忌諱這玩意兒的麼?”
說完,卻見封宬低頭,朝她看來,一臉的……復雜。
她眨了眨‘眼’,歪頭,“干嘛啊?”
封宬輕嘆,“阿姐這些言語,到底都是在何處所學?”
“……”
小甯僵了僵,好一會兒終于想起,她還是堂堂大玥朝長公主呢!
這樣說話姿態,哪里有半點金枝玉葉的風度!
她挺了挺后背,然后,一掐腰,瞪向封宬,“輪到你來管我的事兒?!”
“……”
封宬搖搖頭,收回視線,剛要說話。
就聽身旁傳來一聲輕聲,“她塵劫已歷。”
那聲音依舊清寒淡冷,可是卻帶著剛剛睡醒時的低啞松懶,像軟軟的沙,磨在了耳朵里,落到了心尖上。
封宬眉梢一挑,朝旁邊看去。
就見云落落不知何時醒了,面上有些呆,正轉臉看半敞的車窗外。
明亮的天光滲進一縷光柱,輕緩地繞著浮沉,打在她的唇角下顎。
他看著。
忽然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幻陣中,那兩次的……“肌膚相親”。
不由喉頭微動。
惹得旁邊的小甯懷疑地朝他看。
云落落已緩過勁來,再次開口道,“劫難已畢,重回仙身。于她來說,凡俗已為過往,眾生皆為虛妄。她都無需在意,也不必在意。”
封宬沒說話。
小甯沉默了會兒后,忽然‘嘖’了一聲,嘀咕,“還真夠……無情的。”
云落落沒出聲。
轉過頭來,看了眼封宬,道,“我渴了,也餓了。三郎,你去吩咐一聲,找個有水干凈的地方,都歇一歇吧。”
封宬看她平靜無波的眼睛,片刻后,微微一點頭,“好。”
便起身,出了馬車。
很快,馬車便停下來,后面的暗衛上前來兩人,又很快有人朝官道兩邊的山林處去。
云落落坐了起來,看了眼車外,還站在路邊同暗九說話的封宬。
就聽小甯在旁邊神秘兮兮地問:“臭道姑,干嘛故意把那小子支開?你要換衣裳啊?”
她轉過視線,看了眼小甯。
然后道。
“我想,我大約知道了,三郎的心魔。”
第二百三十六章 為何我沒有?
“嘎吱——”
山腳那處四方四正的小院院門,被風一吹,徐徐搖晃。
一雙祥云紋繡的皂靴跨過高高的門檻,穿過晃動的門扉,一直往里,走到了小院的花園中央。
那棵推倒的樹旁,那一堆干枯的黑灰前。
片刻后,一只手伸過來,絲毫不顧忌地伸進那堆黑灰里,輕輕一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