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搖晃晃。
羽烊的聲音依舊在慢慢響起。
“春分的祭祀大典本是為祈求我主能庇佑四方。偏那一年,正逢江南多旱,那‘神女’跳的祭祀之舞里,便帶了祈雨的請求。”
“原本以天象所觀,那一年的旱災會持續到梅雨季節,可不知為何,在祭祀大典上,那‘神女’跳起祭舞時,我們竟瞧見她手里的巫鈴現了靈意,招來了雨勢!”
春雨貴如油。
可見一場春雨,對于春耕是何其重要!
祭祀大典正進行時,便當真下起了雨!
百姓當場歡呼雷動,紛紛跪地,長拜在城隍廟門前,直呼‘神仙顯靈!’
而羽烊和于連就看見,神主從那石像上方飄落下來,靜立于門內,看道觀前方,手持巫鈴,鮮衣染雨的‘神女。’
然后。
‘神女’當著眾目睽睽之下,摘了面具。
在一片驚呼和呵斥聲中,朝神主,展顏一笑。
羽烊和于連終于明白過來,這‘神女’為何會以靈力招來雨意了!
‘神女’正是前幾日夜里,受神主憐顧,死而復生的小郎君!
他得了神主微薄的靈力!
如今再要說什麼,已是無用。
那一次的春分祭祀之禮時落下春雨的事,很快便宣揚到了周圍十鄰八村,越來越多的人,前來這小小的城隍跪拜祈福。
羽烊和于連聽不到那些人的心聲,只看著石像上方,神主的面龐愈發出塵,身披的紅衣,鮮艷濃烈。
就知,神主的神力,越來越多了。
第二百零八章 染因緣
可神主的臉上,笑容卻越來越少,看著底下虔誠跪拜的香客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羽烊和于連看在眼里,不知是喜是憂。
不過,讓他們欣慰的是,那個小郎君,倒是自那之后,夜里便時常會來。
雖然依舊還是那副弱不勝衣的病懨懨模樣,可卻比先前的虛弱康健了許多。
他會坐在門檻上,坐在石像下,坐在牛頭馬面下,甚至靠著他們的門扉。
笑瞇瞇地同神主說許多的話。
說他自小便生活在一座如牢籠的院子里。
說他發現了一個狗洞,所以才能偷偷跑出來。
說他因為太瘦弱,所以被選做了神女。
說他,病入膏肓,大概命不久矣……
神主并不會每次都出現,大多數時候,都是羽烊和于連在聽他說話。
從最開始的不耐煩,漸漸地,這個無論說著什麼都會笑瞇瞇的孩子的出現,倒讓他們長久寂寞的夜晚,多了一份期待。
有時候,他們也會看見,神主會坐在那石像手掌上,靜靜地看著這個孩子。
翡翠的指環,在神主細白的手指上,晶瑩地閃著流光。
小郎君就會朝神主笑:“城隍神,您看見了麼?后山的桃花開了。”
桃花開了,草兒綠了,河里的魚兒跳起來了,孩子們的風箏漫天的飛舞著。
明明也是個受盡困頓的孩子,可是眼里的光,怎麼就那麼亮呢?
神主終于飄下來,再一次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小郎君歡喜得整張臉都染上了明媚,笑著沖過去拉了神主的手,歡天喜地地說:“走!我帶您去瞧!就在城隍廟的后頭,長了一株野月季,剛剛開了花,紅燦燦的,可漂亮了!”
羽烊和于連來不及阻止。
神主就被這胡鬧的孩子給拽走了。
二門神擔心不已,可很快,這些擔心就被回來后的神主臉上淡淡的笑意給打消了。
后來,小郎君會帶他來時的路上見過的各種物事過來給神主看。
有時候,是一朵花,有時候,是一顆奇怪的小石子,甚至有一次,他還不知道從哪里抓到了一只丑兮兮的癩蛤蟆。
剛放下手,那癩蛤蟆就‘呱呱’地跳遠了。
“咳咳。”
他輕咳著,對神主笑,“好不好玩?我第一次見呢!真的好丑哦!”
神主也笑,點了點頭。
這是羽烊和于途的記憶中,城隍廟里,最快活的一段光景。
“后來我才知曉,‘好景不長’這句話,竟是沒錯的……”
羽烊輕嘆一聲,也轉過臉,看向空曠寂寞的大殿內,那座聳立的城隍神石像。
那一次捉了癩蛤蟆不久后,小郎君居然就再沒出現過!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
一直到入了冬,化了雪,樹芽兒冒出來了,春分祭祀大禮又要開始了。
小郎君還沒有出現。
于連聽到前來上香的凡人說。
“今年怕是要換祭祀的神女哦!”
“為何啊?”
“因為佟家的小郎君,說是又病了,怕再做祭祀傷了身子呢!”
“這樣啊……”
那兩人并不為‘神女’如何而心焦。
可于連和羽烊急急地轉頭看去時,就見神主坐在石像手掌上,輕輕轉動著手里流光四溢的翡翠戒指。
羽烊收回視線,看向云落落,“當晚,神主便離了城隍廟。”
“以神主當時的神力,想離開城隍廟已是輕易,我同于連并不曾有多想。可誰知,神主這一去,再回來時,竟少了一半的神力!”
“啊?”
布兜口的小甯沒忍住,開口問:“怎麼會這樣啊?”
于連朝她看了眼。
她立馬往里縮了縮。
封宬抬眸,朝對面望去。
于連不小心跟他對視了一眼,片刻后,默默地挪開視線。
羽烊搖了搖頭,“我多番追問,神主也不肯透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