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扶著門框應了一聲,“唉!我在呢,落櫻姐姐還有吩咐?”
落櫻走了出來,蓬亂的頭發已被挽成了個普通的圓髻,她一手攏著衣裳,一邊說道,“宋三爺今晚沒人伺候,少不得要尋人。你就待在我這里吧!”
小丫鬟頓時瞪大眼,“可姐姐不是要伺候浪蕩子念書郎麼?”
書生聽她一口一個‘浪蕩子念書郎’就笑了起來。
落櫻卻是臉一紅,瞪了那輕浮書生一眼,又看向文竹,為難地再次皺起好看的柳葉眉。
要是讓她在這里,少不得會讓人以為她倆一起伺候了書生。
叫宋三誤以為文竹破了身,只怕以后更不好護著她。
可不讓她在這里,宋三又在畫舫上……
她遲疑了下,道,“那你去桃紅那里,她今夜伺候的趙公子方才下了船,無需再伺候別人了,你去她屋里,不要出來亂走動。”
文竹點點頭,應下聲,便出去了。
書生已端著水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見那小丫鬟走了,問:“需要幫忙麼?”
落櫻關了門,瞥了眼,自己走過去將水盆端進內室。
不一時,傳來水聲嘩啦。
書生微微一笑,坐在桌邊,自顧倒了一盞茶,剛送到唇邊。
忽聽里頭低低一聲淺呼。
“唔!”
“哐!”
接著是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
他頓了頓,朝那邊側了側眼,又收回來,過了一會兒,才問:“落櫻姑娘?”
落櫻不想他竟然聽見了她的花名。
莫名頭皮一麻。
看了眼被打翻的衣架,以及纏在身上的衣裳,還有肩膀上的淤青,暗惱地再次皺了眉。
外頭依舊沒動靜。
那臭浪蕩子,言語上撩撥得倒是厲害,怎麼一個步子也不肯主動過來的?
她咬了咬牙,張口便斥,“我快要被砸死了!你聾了不成!”
不一會兒,腳步聲傳來。
書生的笑聲在屏風外響起,“圣人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便是不聾,也不敢偷聽姑娘更衣洗漱。”
說著,一只手伸進來,摸了兩下,將地上的衣架抓住,然后往外拖。
不想,拽了兩下,沒拽動。
接著聽到“嘶啦!”一聲。
書生呆了呆。
然后傳來落櫻氣急敗壞的聲音,“你這個浪蕩子!”
書生看到屏風底下一截粉色的裙角,半晌,大笑起來,“在下方子清,并非什麼浪蕩子。唐突了姑娘,還請姑娘勿怪!”
“少在那里假惺惺了!還不進來抱我出去!”
落櫻氣得眼都紅了。
抬頭,見到方子清的衣擺,再往上,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他含著笑,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目光似乎不曾落在她僅著了小衣的肌膚上,將她放在一邊的床榻上時,也一直是目視前方的。
落櫻不知是失望還是生氣地瞪著他。
在他俯身時,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方子清一個沒提防,竟被她一下拽著壓在了她的身上!
同時聽到她斥罵,“裝什麼假清高!瞧你那玩骰子的本事,也是酒色場里的老手了吧?我就算破了相,那也是這烏衣閣的花魁!你怎麼就瞧不中了?做出這嫌棄的樣子來!”
說完,卻聽方子清低笑,“花魁啊?”
落櫻聽他這說話的語氣就氣不打一處來,松了手打他,“是啊!就你瞎了!看不上我!我告訴你,別以為我沒人要!除了宋三屠武,我可是……”
“花魁我就更買不起了啊。”
方子清起身,笑著看她。
落櫻的話卡在嗓子里,不解看他,“什麼?”
方子清失笑,將旁邊的衣衫拿過來,披在她的肩上,“春宵一夜值千金。我連買筆墨的錢都是家里湊的,哪里有多余的錢財來買你這樣的國色?”
落櫻瞪大了眼。
原本腫脹的臉頰因為吃驚而顯得有點滑稽,可又十分有趣。
“你不是因為我……”落櫻遲疑地問。
可眼里已浮起一點喜色與欣悅,剛剛被人辱打的灰敗,已然無形消退。
方子清卻沒回答,笑著轉身,將那瓶傷藥拿進來,放在她的手邊,道,“我在外頭的軟榻上略靠一靠,到底比酒窖要舒坦些,請姑娘寬許。”
落櫻一聽就知他在調侃自己先前的‘好心’,頓時惱羞成怒,大罵,“管你凍不凍死!”
方子清卻笑著作了一揖,“多謝落櫻姑娘。”
然后真的轉身,去了外間的軟榻上。
好久,落櫻悄悄起身,透過珠簾望去,那家伙居然真的和衣靠在軟榻上睡著了。
頓時氣得瞪眼!
可很快,她又彎了唇,站在珠簾后看了好一會兒,視線落在他小心地安置在上方不讓被壓著的那條剛剛被屠武踹過的腿上。
聽外頭大堂上傳來的嬉笑怒罵的聲音,還隱隱地聽到幾聲哭聲,心下卻有著從沒有過的安靜與放松。
摸了摸臉頰的傷口,轉回身,躺到了床榻上。
誰想。
一睜眼,已是第二日!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匆忙起身,外間的軟榻上,卻早已不見了那書生的身影。
沉默著轉回到梳妝鏡前,這才想起臉上的傷口居然不像從前忘記上藥那樣疼!
下意識扭頭,忽然發現,床頭那瓶傷藥,被打開過了!
莫非是……
正疑惑著。
房門忽然被人從外一把推開。
“落櫻!不好了!文竹她,她……”
是桃紅,驚慌失措地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