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看似溫和性子卻極其剛烈,一旦他敢耍什麼手段,事情只會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有些事,便是君王之力也無可奈何,更何況人心本就是世間最難得,強求不來。
他如今擁有的已經很少,若再失去可就一無所有了,他不想成為父皇那樣的人,活著時可憐,故去時可悲,他想要抓住這點溫情,長長久久的抓在手里,用心里的那點念想換一個,不,幾個全心為他著想的家人,他不虧。
“好,依太傅所言,每日辰時過半開始如何?”
花芷算了算時辰,點頭,這個點倒也合適,“此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皇大行之事,至于后宮那邊你莫要插手,自有太后娘娘去處理。”
“我知道。”
花芷一怔,她說是已經轉變好心態,可當真見著人卻仍是忘了眼前這孩子已經不是之前的小六兒了,一個即將登基的太子不需要她來告訴他怎麼行事。
那……這個太傅究竟要如何當?
“馬上就是春闈,舉子已經齊聚京城,可眼下卻……太傅您覺得這事該如何是好?”
花芷收斂起心神,便是心里有些琢磨也依舊不曾遮遮掩掩,“寒窗苦讀十數載,終于等到將畢生所學賣與帝王家這一天,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長途跋涉而來,家底不豐者每在京中多呆一日就需增加一筆巨大的開銷,若錯過這次說不定再沒有來京的可能,還有人心也需得安撫,這些事看著好似都不重要,實則和大慶息息相關,他們是舉子,大慶將來的棟梁之才全在這里邊,我覺得春闈能如期舉行最好,雖是先皇大行之時,此舉卻并無半點不敬。”
小六一點也不意外太傅的答案,出身花家,她本能的就對讀書人多有維護,而且說的這些也都在理,他點點頭,道:“今日朱大人有提到此事,話里的意思也是希望不要耽誤了春闈,可也有人覺得此時不宜行事,如今看來確實是不要延期為好。”
“先皇許我太傅之職的同時也定下了不得列朝參政的條件,以后這些事你無需來問我,免得壞了規矩,讓人揪到錯處。”
“您是我的太傅,為學生解惑不是理所應當?眼下可不是在朝中,自然也就稱不上參政。”
果然是長大了,看著理直氣壯的實行著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小六花芷笑了,這樣也好,活著的人總不能被死規矩給框住了。
將剩下的半盞茶喝完,花芷抬頭,“金陽的折子殿下可有看?”
小六點頭,“有看,銀子已經入庫歸檔。”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花芷起身鄭重一禮,“我和晏惜擔心銀子過多會讓先皇再起心思去折騰運河,商量著私底下扣下了部分,數量和送回來的相當,眼下那筆銀子也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到時還請殿下派信得過的人前去比對帳目。”
小六了解太傅,示意她坐下,道,“太傅可是對這筆銀子的去處有了安排?”
“囤糧。”
小六抿了抿唇,和朝麗族一戰再所難免,是該準備起來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晏惜回京
春闈將如期舉行的消息一出,舉子間頓時奔走相告,數日的凝重一掃而空,實際上許多人都已經在做返鄉的準備了,春闈不延后著實讓他們意外。
“我倒覺得是意料之中,花家向來維護學子,大姑娘如今又身為太傅,自是會替我們萬般著想。”
客棧因著舉子齊聚京城而人滿為患,大堂內更是找不到一個空位,四處所見多是著儒衫帶方巾的讀書人,此時他們都面露興奮,連聲調都比平時要高了不少。
此話一出,隱約間氣氛又往上拔高了一截,大慶朝第一個女官是花家大姑娘,他們莫名就有種與有榮蔫的感覺,當然,也并非所有人都這般覺得,當即就有人道:“身為女子卻入朝為官,與一眾男子共處一室,是不是不太合適?”
“我倒覺得大姑娘當得,且實至名歸。”
“我也認為當得,太子可是在大姑娘身前受教一年多,你只覺得大姑娘是個女人,可有看到太子多有膽識?這不全是大姑娘的功勞?”
闖宮之事雖則不算給皇室長臉,可在權衡過后,太后還是同意了花芷經由七宿司之口提出來的借此事來給太子造勢的建議,太子因為擔心數日不曾露面的先皇而闖深宮,且后來欲一人將此事擔下的魄力已傳得全城皆知,原本對太子年幼的擔心如今全變成了期待,不論是為臣亦或為民,沒有誰不盼著新君是明君,百姓想要安居樂業,朝臣想要爭權奪利,這都是建立在國家安穩的前提下。
而隨著此事一起傳開的便是花芷教導太子殿下年余,早已是名符其實的皇子師之事,若擱旁人身上難以置信,可當這人是花芷竟無一人覺得突兀,花家教出來的女兒,自是要與眾不同些的,這兩年來大姑娘也用無數事實證明了這一點。
只是有的人心里難免覺得怪異,有種被女人騎到脖子上的感覺,也幸好這人是姓花,不然恐怕就不止是這一點輿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