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看過來,“會和你說這些,是今兒一早他離開時和我說如果他沒回來,登門的是一個叫花芷的姑娘就讓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問什麼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說,還有這個,是他讓我給你的,我之前一直在丫鬟洗掃的院子,帳本都綁上石頭了,如果來的不是你,我會將之沉了井。”
花芷接過大夫人遞來的兩本冊子翻了翻,上面這本是帳本,記載著這幾年他賄賂過的官員和數目,有這本東西就好定罪了。
而另一本……花芷越看越心驚,這竟是一本涉及整個金陽的帳本,金陽城每年產出多少銀子,多少進了官員口袋,多少他得了,多少世家分了,朝麗族又從他這里得到了多少列得清清楚楚!
摸著這本還帶著體溫的帳冊,花芷看向大夫人,“他可有所求?”
大夫人搖搖頭,“他只說他的東西都在馬場,有用的沒用的都在那里。”
“知道了。”花芷低頭看著帳本,曾向霖或許是真的被逼出了野心,也是真的希望大慶和朝麗族對上拼個你死我活,可從帳本的準備上也可看出他對今日之事并沒有多少把握,也看得出來他……很有心,他心里對大慶到底是抱著一絲希望的。
“我和他做了交易,答應他會保住曾家,大夫人請節哀。”
“我聽他的安排。”
既然說東西都在馬場,花芷也就不在曾家做無用功了,她起身準備離開,看著像是失了三魂六魄的大夫人,她終是有些不忍,“我會派人將大公子送回來。”
大夫人抬起頭來,眼里漸漸有了神采,她起身朝著花芷深深一福。
花芷受了她的禮,溫聲道:“曾家祖藉哪里?”
“承平縣。”
“金陽已無曾家立足之地,等此間事了曾家舉家遷回承平吧,替他守靈也好,替他侍候家人也罷,都得人活著才能做這些。”
大夫人怔怔的抬頭,她是沒打算活了,無兒女牽絆,家中爹娘有哥嫂照顧,她沒了活著的理由,曾家人顧不上她,卻被一個外人看了出來。
替夫君活著嗎?
是啊,得替夫君活著,公婆體弱,年紀也大了,還有個未成家的小叔,她若走了,家里這些事得誰來操持?
她也需得再活幾年才行,等小叔成親吧,就讓夫君再等她幾年。
大夫人又是一福,笑著抬頭,“多謝姑娘提醒。”
花芷回了禮,轉身出屋。
第五百六十章 再入馬場(1)
曾向言等在院子里,聽到開門聲他抬頭看著款款走近的女子,他不是沒有覺得花姑娘和旁的女人不同,她的氣度,她便是玩樂時也不失冷靜的表現,她的兄弟對她的真心敬愛,這都在在的說明著問題。
可天下女子這麼多,誰又規定了一定要千人一面呢?
“曾公子。”
曾向言定定的看著花芷,眼里帶著微末的希冀,“我大哥他……真的叛國了嗎?”
“是。”花芷毫不猶豫的給了他答案,“他幫著朝麗族將金陽打造成一個賭城,所得銀子源源不絕的送往朝麗族,這等于是增加了朝麗族起戰的本錢,我們沒有冤枉他,他確實是叛了國,也確實是伏了誅。”
曾向言鼻子一酸,眼眶立刻泛了紅,那個總是會給他找來各種各樣美酒的兄長是真的做錯了事,也是真的沒有了。
“可他心中仍有熱血。”花芷舉了舉手中的帳本,“這就是他對大慶的一片心,有這兩本帳本,我定能將曾家其他人從這事里摘出來。”
曾向言知道自己應該說些感謝的話,可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最后只是雙手相扣,深深彎下腰去。
花芷避開不受他的大禮,“這是我和你大哥的交易,他已經付過代價了,曾家關門閉戶靜候處置吧。”
說完話,花芷越過他往外走去,外邊還一大攤子事,她不能再耽擱了。
“大姑娘。”曾向言轉過身來,“我想冒昧問一句,上次和你一起來的小孩真是你兄弟嗎?”
“是或不是,對曾公子來說重要嗎?”
“不重要,我只是……突然有點想知道。”
花芷轉過身來看著再不如初見時灑脫肆意的青年公子,“他是當朝六皇子殿下。”
曾向言瞳孔緊縮,這是他沒想到的答案,竟是六皇子嗎?看著卻和普通世子家也沒有區別,而身為皇子卻對大姑娘如此尊敬,這其中……
“我是他的先生。”花芷打斷他腦中諸多不切實際的想法,“他對你觀感很好,曾說你宜相交,若非身份不便,他很想和你交個朋友。”
曾向言苦笑,“大姑娘無需如此說話哄騙我。”
“我何用哄騙你,曾家小公子生性灑脫,遇事拎得清,有自己的堅持和底限,這本就是極為難得之事,希望小公子不會因家中變故而有所改變,想來這也是大公子所期盼。”
微一襝身,花芷轉身大步離開,再不多做停留。
曾向言站在那里許久,許久,然后捂住臉似哭似笑,他的好日子結束了,他的人生,從這里真正開始了。
大門重重的打開,很快又重重的合上,花芷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臺階下的士兵,兵和兵也是不一樣的,府兵氣勢明顯要弱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