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芷走近一步,語調輕而鏗鏘,“我不認為我爹這樣就是好,四叔這樣就不好,可我不能否定那些用一輩子去成就了花家那張招牌的叔伯祖輩的偉大,做為一個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人,同樣沒有資格因為兒子的不爭氣來否定這樣一個祖祖輩輩都在為他的江山做貢獻的家族,所以,我不同情他有多可憐。”
驟然加大的風吹起了花芷的披風,這陣風也讓花芷冷靜下來,她背過身去攏緊了披風,心想她的決定是對的,三觀不同怎麼談戀愛,她習慣了平等或者說利益相等,做了多少事得到多少錢,付出多少得來多少回報,在這里卻是不管你做了多少好,皇帝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去死,甚至不止你,還在你的家人你在襁褓中的孩子都得共赴黃泉。
處于這樣的環境下她只能接受,但是無法心平氣和,既然做了多少好最后生死還是不過你一念之間,那我又何必做那些?埋頭過自己的日子不是最逍遙?
若是祖父知道她的想法大概會有好一頓斥,所以說啊,她其實并不是個合格的花家人,她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樣的圣人情懷對她來說太過遙遠,折騰點好吃的出來更實在。
可就算她心里再有萬千個不憤,授課的時候她還是得教那一套,她可以活成自己,花家的男兒卻得繼承花家的風骨,這一點她無比尊重。
有時候想一想,她其實并不適合當先生,一個不好只怕就要把人教歪了。
想到這個,花芷回頭,“知道了我心里這麼想的,你確定還要把阿撿交到我手里?”
顧晏惜毫不猶豫的點頭,“不破不立。”
“希望結果是你想要看到的。”
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顧晏惜嘴里泛苦,不要說皇伯父,就是他也沒有想過那麼遠。
他知道花家冤枉,卻也沒覺得皇伯父這樣做有何不對,身為大慶朝的臣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歷來不都是如此嗎?
可他們卻從未想過,對大慶朝忠心耿耿數代的花家卻因為皇上遷怒而被發落,不會心寒嗎?其他世家大族會不會心寒?那些以花家為首的文人學子又會不會心寒?
以后等花家的小輩長成了,他們還會像他們的先輩一樣忠心于皇上嗎?如果他們做不到,誰之錯?
那些以花家為榜樣的人將來入仕了,看著花家的下場,他們還會那般為大慶朝拋頭顱撒熱血嗎?
沒有舍命之勇的武將,沒有熱血為國的文臣,顧家的江山,還能安穩幾年?
亡國之后的皇室下場有多慘歷史上掩埋了太多真相,皇子公主淪為玩物是常態,那樣的屈辱,他無法想像將來有一天會落到顧家后人身上,若是再有朝麗族那樣的民族立國稱帝……
冷風吹著,顧晏惜卻后背盡濕,一個朝代的衰落從來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花家的流放,會不會就是大慶朝的衰落之始?
看著正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后的阿芷,顧晏惜心想,當是大慶朝氣數未盡,才讓花家出了阿芷這樣的后代,才讓他遇上阿芷,也才讓當時走投無路的小六上了阿芷的馬車。
所以,他和阿芷也是命中注定的。
顧晏惜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落到阿芷肩上,“花家,一定會團圓。”
這是他的承諾,花芷知道,她輕輕福身,看著男人翻身上馬,臨影人立而起長鳴一聲,傾刻間消失在她面前。
“小姐。”迎春快步上來,“晚了,該回去了。”
“恩。”花芷攏了攏長出一截的披風沿原路返回,“拂冬,明天開始做兩份飯菜讓冬子送進城去。”
“是。”
天色越來越昏暗了,一行人快步進了院子,蘇嬤嬤看著小姐的背影心里琢磨片刻,到底什麼話也沒多說,只是提醒自己以后得更加上心一些才行。
“冬子,你跟我來。”
讓其他人各自散了,花芷領著冬子去了正屋,喝了口燙嘴的茶暖了暖身體,抬頭道:“進城后會有人來拿走食盒,你直接給他便是。”
“是。”
花芷摩挲著茶盞邊緣,“你仔細留心城里的情況,有什麼異常回來告訴我。”
冬子遲疑著問,“大姑娘您說的異常是指……”
“你所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傳言,異動之類。”
“是,小的明白了。”
“下去吧。”
花芷獨自一人在屋子里坐了許久,她相信陸先生說的話,可她也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她更習慣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也想看看京中會不會還有后續,顧晏惜聽了她這一番話會不會去做點什麼。
她是不喜歡這種君主王朝制,可她更不想做亂世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臨朝聽政
顧晏惜回了宮,在御書房外卻又猛的停下腳步,他閉了閉眼,告訴自己別心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決也非一日之功。
“晏惜?”
顧晏惜推門而入,屋里扎了一身金針的皇帝看到他便露出笑意,“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