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出聲,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笑。
「他先前說我繡得很丑。」
18
我這輩子沒做過女紅,可許平候不知道抽什麼風,硬是找我要一方帕子。
據他所說,軍中有家屬的男子都有,他卻沒有。
「我身為一軍主帥,沒有這個叫我丟臉。」
他義正辭嚴,儼然把此事當作一個軍令下發。
本郡主脾氣大,怎麼可能乖巧聽話?
卻不曾料到他不知在哪里學的手段,笨手笨腳挑逗我,引得我興致上頭卻又不給。
我窩在榻上苦苦哀求,他卻居高臨下:「繡帕子。」
行吧,他連句軟話都不肯說的。
我只好應下,空閑時便拿起針線給他繡。
但我才剛下一針,他又走了。
春秋兩季匆匆翻過,我繡完了丑鴛鴦,他才回來。
瞧見帕子第一眼,他就嘲笑出聲,說我果真什麼都不會。
「你不喜歡,那我絞了便是。」
他卻不肯松手,隨意塞進戰袍。
「我自己丟了吧,免得嬌貴的郡主用剪刀傷了自己的手。」
他是很不會說話的。
我委屈,畢竟繡鴛鴦時,我的確弄傷了自己的手,還不止一次。
他不懂我為何委屈,說我喜歡使小性子。
我生氣了,干脆搬進宮同母親住。
許平候日日在宮殿門口等我半個時辰,時間一到他抬腿必走。
母親問我準備何時出去見他,我只說明日。
可我心里數著次數,二十七日,畢竟我的手被針扎傷了二十七次。
但等到二十七日,我提裙子早早等在宮殿門口,許平候卻沒有來。
那是我第一次想要和離,我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只曉得我同他過不下去了。
我是尊貴的平陽郡主,長公主唯一的嫡女,我憑什麼體諒他?
和離書送到他手上,卻沒有等到半分回應。
最后只等到他回戰場的消息。
我氣不過,卻仍舊聽舅舅的話搬回了侯府。
我當時想,等許平候下次回來,定然不會叫他好過,定要和離。
眼下,他果真回來了,可我卻已經找不到法子報復他,因為他死了。
19
馬奴幫我擦眼淚:「我一直以為夫人對侯爺沒什麼感情。」
我扭頭看他:「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畢竟侯爺剛死,夫人便同我這般恩愛。」
馬奴真是個綠茶男,這般硬朗的臉蛋怎能說出如此小男兒情態的話?
我輕笑:「你只不過是個替身。」
我和許平候雖然稱不上恩愛,但好歹十年夫妻,不是這個小小馬奴能比的。
「你還沒告訴我,舅舅怎麼會突然放你回來?」
「陛下大概也覺著我像侯爺的替身,總之,他叫我這回好好陪著郡主。」
馬奴勾唇,也不知他在高興些什麼。
「那你去拿些酒來。」
我心中煩悶,隨手把許平候腰間的帕子扯出來胡亂扔了。
風卷起帕子,上頭的兩只鴛鴦丑得極為特別。
馬奴提了兩壇子烈酒過來,我倆一人一壇。
酒醉迷人眼,我拎著酒壇子想去砸躺在那里的許平候,卻被馬奴一把抱在懷里。
我倆臥倒在靈堂內,渾身燥熱。
我突然想到了報復他的好法子。
我伸手解開馬奴的衣扣,他神色慌亂。
「夫人,不可以。」
「我知道不妥。」
但我平陽郡主受不得委屈,許平候惹了我,我還不曾報復。
我偏要在他面前鬧事,倘若他在天有靈,我便將他氣活。
馬奴往回撤,我揪住他的衣領胡亂親了上去。
好歹我倆也接觸過好幾日,再加上醉酒,我醉眼迷離,口中不禁呢喃地喚他恕文。
馬奴原本還能抵抗,可聽到這兩個字,便失了體面。
他含住我胸口紅痣,一邊舔舐一邊輕聲回應。
我卻聽到幾聲曖昧的卿卿,一時雙腿微縮,緊張起來。
這世上叫我卿卿的人只有許平候,許恕文!
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因為我嫌棄卿卿兩個字俗氣,從不許人叫。
借著醉意和靈堂昏暗的燈光,我面前的男人竟也越來越像許平候。
怎麼會,他不是躺在棺材里嗎?
莫非他真的被我氣活了不成?
我嚇得一把推開馬奴:「你方才叫我什麼?」
20
那條紅帕子不知何時飄到了馬奴身上,他隨手將帕子搓揉,塞進懷中。
這動作也怎麼看怎麼像許平候。
怎會如此,怎麼會……
我懷疑是我自己喝多了,難不成我已經深愛許平候至此了?竟將旁人錯認成了他。
這不可能,我和他夫妻情分淡薄才是。
馬奴輕輕拉我的手:「并不曾說什麼。」
他這般說,但唇邊分明漾著笑意。
我覺得不對勁,瘋狂推他。
可他卻拉過我的雙腿,將我拉回原地。
他俯身,健壯的胸肌伴隨呼吸上下起落,硬得像是鋼鐵。
馬奴此刻有著平時沒有的霸氣,我嚇哭了,蜷縮在他懷中。
「許恕文,你若真是鬼,不可以嚇我。你嚇我,你是混蛋!」
太像他了。
我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流,他卻笑了,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
「不是將我當作替身嗎?我這麼像了,怎麼還怕起來?葉公好龍嘛,平陽郡主。」
我已經蒙了,我分不清眼前的馬奴到底是人是鬼。
「小小女子,以為有多厲害。」
他松開手,站起身走到棺材邊。
不知道為何,他雖然還是穿著馬奴的衣裳,可舉手投足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