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不算騙他,月兒確實是這麼喜歡他的。
景昭滿臉錯愕,不可置信地盯著我看,眼睛里煥發出明亮的光,聲音卻抖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
他堅定地擁住了我,將我的頭靠在他的腹部,輕輕地摸我的頭發,又伸出手指在我臉上摩挲,帶著些小心和雀躍問:「那我今晚可以留下了嗎?」
我搖了搖頭,將他推遠了些:「明日還要去安國寺。明天晚上你再來好嗎?明天以后,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我,我就陪你躺著也不行嗎?」景昭上前握緊了我的手,十分誠懇地保證:「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做的。」
我推著他,直直把他推了出去,啪地一聲關上了門:「都說了明天以后都可以,你真煩人。」
我聽見了景昭在窗戶外低低的笑聲。
原來,談起戀愛的景昭這麼可愛啊,都怪我。
我坐回了銅鏡前,就著昏黃的光端詳著這把刻著芙蓉花的梳子。
沈懿珩的字帖傳家寶被景昭撕碎了。
那方并不好用的梅花硯臺我也還給沈懿珩了,太難用了,當初我就不該要的。
這把梳子我也不想要了。
翌日早晨,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安國寺進發。
景昭緊緊地握著我的手,還總問我:「月兒,你的手怎麼這麼涼,上次風寒沒好全嗎?」
他牽著我一級一級上了安國寺的臺階,到主殿進香祈福。
住持帶著眾人到偏殿參觀時,我看景昭跟在皇太后和鄭黛身邊,便告訴了他身旁的內侍,借著如廁的理由,出了宮殿。
回頭的時候,在殿內的地板上,只看見景昭明黃色龍袍的一角。
趕到后山的時候,空智大師正閉著眼坐在一塊大石上,看樣子不像在等人。
我心中暗想,他會不會不記得了啊?
正胡思亂想時,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來了?」
「來了。」
「真的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真的好害怕。
「施主可以離開,命運如何,自有定數。」
我趕緊擦了擦眼淚:「我真的想好了。」
「坐吧。」他從石頭上下來,向我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坐上去。
我這才發現,周圍景物的布置好像有什麼章法一般,僅是向四周望一望,我就有些頭暈目眩了。
空智大師口中無聲地念著咒,仿佛我的意識也在一絲一絲被抽離。
倒在石頭上,合上眼簾的那一刻,我竟然詭異地感到一絲釋然。
我終于是我自己了,我也是沈明月。
好像有人驚慌失措嘶吼著叫我:「月兒——」
一聲比一聲凄異,一聲比一聲無助。
我很想告訴景昭,他的月兒很快就回來了。
可是,我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了。
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在腦海里描摹沈懿珩的輪廓了。
真的好想好想,再見一見他啊。
32
好像在一片虛無中穿行,視線猶如霧里看花一般,怎麼也看不真切。
兜兜轉轉走了許久,像是走迷宮一般,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不遠處傳來一陣嗩吶聲,吵得我頭疼,我索性循著那嗩吶聲去了。
突然眼前白光一閃,黑暗涌了進來,我慢慢睜開了雙眼。
眼前黑乎乎的,不見天日,朝四周摸索了許久,我才反應過來,我好像是躺在棺材里,身下全是銅錢。
「日吉時良天地開,蓋棺大吉大發財,天清地靈日月明,蓋棺子孫進財釘。
手執金斧要封釘,東西南北四方明,朱雀玄武來拱照,青龍白虎兩邊排——」
奇奇怪怪的聲音傳入耳中,咚咚咚的聲音敲擊著棺材板,我的手撫上棺材板,手掌都跟著輕輕顫動。
我是死了嗎?
這是要打棺釘嗎?
棺材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我開始慌張起來,急切地拍打著棺材板,想著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我的青天老爺,動了動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快些釘,小姐死的透透地,怎麼可能動?吊唁的賓客都在呢,釘完棺釘就要一路抬到祖墳去了,你手腳麻利些——」
我在棺材里品出些不對勁來,小姐?很久沒人叫過我小姐了。
「有人嗎?」我戰戰兢兢地拍打著棺材板:「我,好像還沒死。」
粗重的念詞聲乍然停下,棺材板開了,光亮涌入眼中,刺得我微微瞇起了眼睛。
「我的老娘啊,詐尸了!!!」扛著錘子,留著胡須的彪形大漢大吼了一聲,扔了錘子,飛也似的竄走了。
另一個精瘦的矮個男子踮著腳,扒著棺材朝里里張望,我倆四目相對時,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捂著嘴「啊啊啊啊」從棺材上掉了下去。
我剛一坐起來,屋子里的人對著我就是一陣吱哇亂叫,瞬間嚇得屁滾尿流,捂著臉邊跑邊嚷:「老爺,老爺。活了,活了,小姐又活了。」
我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臥槽,變了,變了,指甲蓋都不一樣了。
再一看,胸沒了,這個身體上下都無二兩肉,瘦得像根豆芽菜似的。
臥槽,臥槽,腦中震驚一波一波襲來,擊得我頭皮發麻,我怎麼又鬼上身了?
院中來吊唁的客人一股腦地涌進來,看猴一樣看我,顫抖著雙腿對著我指指點點。
不多時,一個頭發花白穿著官袍的老者和一個穿著月白色衣服的男子出現在了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