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竟然是騙我的。
鄭黛走了之后,我突然生出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這本書原是叫《皇后風華絕代》,可現在,景昭的皇后換了個人。
鄭黛本是女主角的,她那麼好,可是,一切都被我搶了。
月兒如果成了景昭的皇后,她一定很開心吧。
誰能想到,最后我占著月兒的身子,活成了她在書中的樣子。
書中的景澤對月兒情深意切,月兒卻不愛他。
如今,何嘗不是這樣?
一種疲累的感覺席卷了全身,我忽然覺得累了,是真的累了。
明明什麼也沒干,卻好像已經精疲力盡了。
明明我現在過得已經很好很好了,景昭對我很好,我也是皇后了。
或許是生病了,才會如此矯揉造作,我真的覺得好難過啊。
我想家了,很想很想。
我是猝死才來了這里,我回去的話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恍恍惚惚,我又想起了那年玉華長公主從安國寺請來做法事的法師們,想起了空智大師。
晚上景昭來看我的時候,我同景昭說:「二月二,依照慣例,是要去安國寺為國祈福的吧?」
他端著藥,坐在了床邊,點了點頭道:「先喝藥吧,還有日子呢,不急著想這些瑣事。」
我喚了他一聲,拽了拽他的袖子:「景昭,我昨晚夢見我祖母了,我在徽州的時候時常陪她禮佛的。等過了新年,我能不能先去安國寺一趟?入宮以來,我一次也沒能出去過。」
「好,等你好了,我陪你去。」
「你最近這麼忙,哪里有時間陪我去?」我衡量著說:「再說,我若讓你同我去,未免太過興師動眾,母后那邊......你給我派兩隊侍衛就行。
」
景昭終于點了點頭。
大年初八那日,馬車搖搖晃晃停在了安國寺。
我跪在佛前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卻不知道求些什麼,總歸,我求什麼,佛祖也不會實現我的愿望。
到后山參拜時,果然遇上了眉心長著紅痣的空智大師。
「施主在找貧僧?」他還是那副云淡風輕、與世無爭的樣子,朝著我阿彌陀佛。
我朝他頷首「大師可還記得我嗎?」
「如此詭譎之事,貧僧也是第一次見,難以忘懷。」
我和空智大師站在后山一棵光禿禿的樹下,不等我再問,他便面無表情先開了口:「你占了她人氣運,壞了她人命格,難解,難解。」
「大師,那可有什麼挽回的余地嗎?」
空智大師不悲不喜地搖了搖頭。
「那,那我又該去往何處?我本身又該如何回來?」
「施主,事已至此,不可強求。」
「若是我非要強求呢?」
「魂歸虛無或是再無歸處,歸途何處,貧僧不知。」那空智大師低垂著眼眸,神色淡淡,又開始阿彌陀佛起來。
「我捫心自問,平生未做過一件錯事,不知我佛可否渡我?」
「施主可想好了?」
「想好了。」
「下一次相見時,貧僧愿盡力一試。」
乘著馬車回宮時,「魂歸虛無、再無歸處」這四個字在腦海里過了數遍,我抱緊了自己,忽然有些怕了。
31
月亮映在池子里,被輕輕起伏的水面分割成支離破碎的光。
我出神地看了一會,月光真好看啊。
現在的沈明月,就是這水里的月,是鏡花水月的月。
景昭不知怎麼也走到了千鯉池,他好像很累了,掩住嘴巴打了個哈欠:「月兒,你今日去安國寺禮佛,還好嗎?」
「挺好的。」
「那就好,你早些休息吧,我還要回去批折子。」
宮人們提著宮燈,尾隨著景昭走了。
我凝望景昭的背影良久,忽然不害怕了。
月兒若是能回來的話,那便太好了。
那樣的話,大家都開心了。
我占了月兒的身體好久了,我不能再這樣了。
我開始修復同景昭的關系,有時去潛淵殿看看他,給他送些點心,有時讓人請他來我宮里吃飯。
我想等我走了以后,他和月兒能好好的。
二月初一的晚上,想著明日,我忍不住發抖。
我坐在銅鏡前梳頭發,想轉移轉移注意力,梳著梳著竟然又害怕了。
眼淚流了出來,我真是個膽小鬼啊。
剛拭去眼淚時,景昭來了,他最近真的對我很好,自從做出這幅姿態后,他送了我一匣子的珠釵首飾了。
他很是自然地接過了我的梳子,撫著我的頭發輕輕地梳,嘴唇張張合合幾次,欲言又止試探著問:「月兒,今晚我可以留下來嗎?」
我看著他給我梳頭發的樣子,倏然有些錯亂,以前也有人這樣給我梳過頭發的。
景昭慌亂地放下梳子,伸出指肚給我擦眼淚,口中喃喃:「月兒,你別哭,對不起,上次我嚇到你了,我這就走。」
我回身拽住了他的手,抬起淚眼仰望著他:「景昭,從始至終,我真的真的只喜歡過你一個人。我從小就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年,你老對我愛搭不理的,我還是喜歡你。后來景澤對我做了那種事,再后來,你要娶別人了。我只是不想喜歡你了,誰知道,你還胡亂猜測揣摩,誤會我和我哥哥,還說我心思骯臟。
我對你存著氣,本是不想理你的。可是,我發現,我還是喜歡你,我就只喜歡過你,你信不信啊?」
我騙了他,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