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我,臉上的淚縱橫交錯,卻笑著跟我說:「明月,你哥哥是我和鄭將軍的孩子,你和他,沒有半分血緣關系。」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把這個秘密告訴我。
可是這個秘密于我來說,無關緊要。
血緣親情四字,血緣不重要,重要的是親情。
沈懿珩自小把沈明月當親妹妹,即便沒有血緣關系,他們之間也是實實在在的親情。
我知道的,他受不了這樣的。這是死局,無法破解。
「母親,你別告訴哥哥。」我回給玉華長公主一個笑:「你不會的對嗎?你知道,哥哥很敬重父親。」
「我不會告訴他。」她又流淚了,招了招手,叫我過去。
她把我抱進了懷里,輕輕摸我的頭發:「你哥哥很好吧,我要是你,我或許也會喜歡他。你喜歡哥哥這不羞恥,喜歡哥哥也沒有錯。是我對不起你,我曾跟你說過,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就只有一件,就哥哥不行,只你哥哥,我不能給。」
她竟然告訴我,我喜歡哥哥沒有錯,她真的和沈懿珩一樣溫柔。
我被她抱著,熱意在臉上四處游走:「母親,對不起。」
「明月,回徽州吧。你祖父、祖母年紀都大了,你陪陪他們。大伯一家脾性很好,他們會照顧好你的。徽州山清水秀,男子也都斯文儒雅,找個喜歡的,也該嫁人了。」
「好,好。」
沈懿珩在床上躺了好幾日,我是那樣想去見他,可是我不敢。
我身上挨了一鞭子,紅痕一天就掉了,不知道玉華長公主打了他多少下,才打得他血肉模糊。
我在收拾東西,又不知道有什麼可以帶走的,索性也不收拾了。
我抱著五五去看沈懿珩,透過屏風看見他趴在床上看書,不知道看的什麼。
「哥哥,你好些了嗎?」
他突然趴著不動了,過了好半晌才低聲開口,語氣有些失落:「你中箭那時候也是天天這麼趴著,我現在和你一樣了。那時候就算你跟我生氣,我也去看你,你怎麼就不知道來看看我?我也會疼的。」
我抱著貓說不出話來。
他見我不說話又問:「明月,今天太陽很大嗎,你為什麼遮著臉。」
太陽不大,我只是怕他看見我這張臉,備受煎熬。
戴著幕離的話,是不是就不那麼煎熬了。
「哥哥,我想要你的字帖,還有那個很難用的雕著梅花的硯臺我也想要。」
「你要去哪里?」沈懿珩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穿著中衣,神態惶急跑了出來:「母親要送你去哪里?」
「祖父、祖母年紀大了,母親說,這段日子,讓我去陪陪他們一陣。」
「一陣是多久?」
「半年吧。」
我微微側了側身,又看見了他臉頰上的小痣。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去你書房拿了,不給我就去偷了。」
「我那字帖僅有一本極滿意的,以后我還要留著當傳家寶,你別弄臟了,回來的時候還要還給我。」
他不知道怎麼了,說完之后,便自覺回了屋里,沒有再和我說話。
隔著屏風,我看見他趴在床上的模糊輪廓,心像是被揪起來一般疼。
23
我收拾了許久,發現并沒有什麼可以帶走的。
最后一個丫鬟也沒帶,只準備把阿青帶走,她會武功,也愿意跟著我。
只有長公主和我知道,我去徽州,不會再回來了。
丫鬟們這幾日都調到別的地方當差了,我屋里只剩下阿青了。
這天晚上,我早早就洗漱好了,坐在銅鏡前梳頭發的時候,沈懿珩不知道為什麼來了。
他鮮少進來內室,極自然地接過了梳子,是他不久前買給我的那把,上面描著芙蓉花。
他摸了摸我的頭,開始給我梳頭發,動作很是輕柔。
他站著,我坐著。
燭火在靜寂的夜里跳動,將我們朦朧的影子放大了數倍,映在墻上,墻上的我們,很是親密。
他手上動作不停,挑起一縷頭發梳好,又挑起一縷:「明月,你不會回來了對嗎?」
我沒有說話,他自顧自地又開了口:「也好,也好。那里沒人認識你,你便不用做月兒了,不用學月兒寫字,不用學月兒的行為舉止,你可以做你自己。」
「沈懿珩,對不起。」
「明月,對不起。」
他在透過昏黃的銅鏡看我,銅鏡里,我的臉上掛著兩行淚痕。
「明月,對不起,我就只能是哥哥。你要找個好人,能逗你開心的那種,那樣就不用老是哭了。」
「好,你也是,聽母親的話,找一個知書達理,性情嫻雅的姑娘。我騙了你,你穿月白色的衣服很好看,以后你母親給你相看姑娘的時候,你也要穿上那樣的衣服,姑娘們一定都羞紅臉了。」
他笑了笑,銅鏡里的他,臉上也掛著兩行淚痕。
第二天一早,眾人在府門口送我,柳樹已是濃綠,漫天飛絮好像就要迷亂人的眼睛。
柳本是「留」的意思,可我要在這個時節離開了。
沈懿珩抱著貓站著,玉華長公主和沈尚書依次抱了抱我。
我要從京城到徽州,途徑許多座山,許多條河。每天行幾十里路,大約快兩個月就到了。
隔著萬水千山,也許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馬車吱吱呀呀走在路上,我靠在馬車里忍不住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