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閉上了嘴,他又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我。
過了一會,他又問:「今日景昭來了?」
我點了點頭,又意識到他看不到我,答了句:「嗯。」
「他沒說什麼嗎?」
我掙扎了許久才硬著頭皮如實相告:「他說,等軍餉一事查明后,他要請旨娶我。」
空氣里是良久的沉默。
隔著燭火,隔著屏風,我看見他模糊的影子投在屏風上,顯得極不真切。
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袍,低聲道:「挺好的,景昭很好,嫁給他挺好的。」
「哪里好?」我眼神空洞地盯著虛無看:「景昭很好,那又怎麼了?他身份尊貴,我就要嫁給他嗎?你母親想極力促成這門婚事,現在他也說要娶我。好像我就本該嫁給他,是嗎?可我也是個人,我難道沒有自己意愿嗎?我就是一個活在你妹妹身體里的死物嗎?」
我吸了一口氣,一陣熱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是不是還覺得能嫁給他是我的福氣了?可我不是你妹妹!」
「在我心里,你同我妹妹一般無二。」沈懿珩狠絕地開口。
「既然一樣,你為什麼不同我說話了,你為什麼突然對我冷淡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妹妹跟你說,她喜歡哥哥一樣的人物,你也會不理她嗎?我究竟哪句話說錯了,讓你如此忌諱我。」
昨晚之后,我差點以為又能像以前一樣了,像以前他把我當成妹妹那時候,會對我笑。
我只是想讓他和我說兩句話,想他不用冷漠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他昨晚答應了要和我說話,今天又變成這樣了。
「我也是個人,我也會傷心。我跟你說過了我不喜歡景昭,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他,你為什麼要故意說這種話讓人生氣?」
臉上淚水滾滾而下,我再也控制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你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他,我以為,總是有幾分情意在的。」沈懿珩低聲辯解,聲音縹緲幾乎不可聞:「你別激動,醫士說了,你有傷在身,情緒不能有較大的起伏,你的傷——」
「我最后再告訴你一次,我對景昭沒有一絲情意。你出去吧,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自那日起,沈懿珩還是會來看我。就坐在屏風后自顧自他翻書,有時坐上一盞茶的功夫,有時是一刻。
我不跟他說話,他也不跟我說話。
丫鬟們或灑掃、或收拾東西,輕手輕腳的,屋子里很是寂靜。
有時,聽見他翻動書頁的聲音,我會忍不住偷偷朝屏風后張望兩眼,覺察到自己的行為后,趕緊撤回視線。
除了景昭說要娶我,暫且沒有煩惱的事情。
過了半個多月,沈尚書下朝帶回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據說景昭將夜探王崇范府邸得來的賬本和這些日子搜羅來的罪證一并交了上去,皇帝看后勃然大怒,當著眾臣的面,對太子大加斥責,令他閉門思過。
為了撫慰鄭將軍和邊境將士,皇帝還下令將鄭黛賜給景昭做靖王妃,甚至破例允許鄭將軍留京過年,等年后再赴邊地。
沈尚書在飯桌上宣布了這個消息,玉華長公主大發雷霆,早膳都沒吃完,執意冒著風雪入了宮。
阿青從廚房取膳食回來,順便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我強壓著心頭狂喜,高興地快要落下眼淚。
我的運氣真好!皇上果然看不上沈明月!
背上的傷口結了痂,老是化膿,這幾天總算是不往外流膿水了。
用完早膳我忽然來了興致,整整齊齊穿好了衣服,站在廊下看雪。
鵝毛般的大雪片紛紛揚揚從天空中旋轉著飄落,此刻的世界,寂靜安詳。
我站在廊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吸了一大口氣,今日的冷空氣都是自由的味道。
景昭裹著一身風雪走來,他在不遠處的松樹旁停下,身影蕭索,聲音也沙啞地厲害:「對不起......」
我一愣:「你怎麼來了,怎麼不打傘?」
他抬頭看我一眼,眉目間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眼底目光莫測。
「你先上來吧,雪太大了。」我向著他說。
看著他頭發上、睫毛上的雪花,我心生幾分不忍:「不用跟我道歉,鄭黛是個好姑娘,性情品格都好。我真心替你高興,也祝你幸福。」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眼神透著堅毅,說出的話卻很令人疑惑:「明月,你信不信我?」
「明月不能做妾。」沈懿珩一步一步朝我們走過來,直勾勾地盯著景昭道:「你要她信你什麼?你是要讓她做靖王側妃,屈居人下,委身為妾嗎?」
「我不是......」
「父親、母親不會答應的,靖王還是請回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月自己做不了主.....」
景昭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哥哥。」我叫了沈懿珩一聲。
「你在這干什麼?還不回去。」沈懿珩說完便離開了,再沒給我一個多余的眼神。
18
那天以后,景昭沒再來過尚書府。
玉華長公主去宮中鬧了一場,回來后一言不發。
直到晚上她紅著眼眶來看我,她說,京城青年才俊眾多,她會為我尋一位好的,她的女兒決不能做妾,哪怕是皇帝的妾室也不能做。
我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母親,我真的不喜歡景昭了,不要為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