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蛇咬后留下的。
「沈秋怡,作死這本事,你真是向你的母妃學了十成十。」
沈秋怡把手縮回來:「……你不配提我母妃!」
「我不配?」
我反手拔出匕首抵上她的脖子,冷下的聲音里帶了殺氣:「好啊,那你也下去陪她吧?沒理由她殺了我的母后還能讓你好好地活著,好好地享受榮華富貴!」
沈秋怡一下從榻上摔了下去:「瘋子!你個瘋子!」
「殿下。」
白焰進來了。
他關上門,抽走了我手中匕首:「我查探過了,禁軍的下一次輪班快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可以將所有人都帶出去。」
冷宮外,就出了皇城,而秦煥的人明天到,會接應我們。
我點了點頭,接著,再瞥過了一眼沈秋怡:「還想活,就乖乖聽話。」
一切串聯起來,已經很清楚了。
蛇鱗病的源頭,是沈秋怡。
而她現在依靠著晏池續命。
晏池留著皇族,就是在賭,我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因為只要我沒死,我就會回來殺掉他。
二十三
白焰要我留在冷宮等他回來,然后再一起去找沈廷景。
我嘴上答應了,卻轉頭就獨自行動。
晏池的禁軍怎麼可能真的那麼好糊弄。
梧棲宮又怎麼可能真的毫無防守。
而我又為什麼能斷定,沈廷景一個前朝國君,還能在奪權篡位的亂賊手里活到現在。
不過是因為,他在等我,等我去找他,去把一切了結。
夜深了。
圣明宮內燈火通明。
晏池穿的是黑底龍袍,那是大晏的傳統。
當年的漏網之魚,祖父的惻隱之心,留下了大晏的太子。
「沈煙窈。」
我大大方方地踏進了殿內。
晏池回頭,眸光溫柔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我不會。
我停在殿中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好久不見,先生。」
「阿樰,過來。」
他的嗓音與他此時伸手的動作一樣溫柔。
「果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呢……」
我諷刺地笑了笑,「放在往日,你哪敢直呼我的名諱?端著副清風霽月的架子,干著傷風敗俗的勾當,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學生起了齷齪心思,晏池,你可真是好膽子。」
晏池卻沒什麼波瀾,只是收回了手:「殿下果真是一點沒變……一點,都看不起我。」
「知道就好,」我淡淡道,「皇兄在哪兒?」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亂臣賊子,好歹為自己留條活路,」我看見晏池漸漸冷淡的面色,笑意更深,「不然晏池,作為前朝余孽,你覺得你逃得掉?」
「你知道了啊……」
晏池忽然笑出聲,「是,你從來都高高在上,不知人間疾苦,不懂家破人亡,要什麼有什麼,也看不起別人。
「沈煙窈,但你不準看不起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距離黎明來臨,只剩下一個時辰。
「我自幼便天賦異稟,少年時期便已一騎絕塵,驚才絕艷,我不比你差,」晏池抬腳向我走過來,「我是大晏最后的太子,在山野鄉村撲騰了多年,才進入了朝廷。
「沈廷景就是個廢物,對我的話奉若神明,他不如你,你才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最應該坐上龍椅的學生。
「沈煙窈,難道你就沒有對那個位置產生過想法?難道你就甘心默默為他打點一切?默默做些皇帝才做的事情?
「撥款賑災,興修水利,探望孤老,打著沈廷景的幌子做了那麼多。
「你就真的,甘居人下?」
殿內步出了一個緩慢、疲憊的身影。
晏池卻越來越激動。
「如今我做皇帝,你做我的皇后,我們可以共治這大好河山,何必碌碌無為窮其一生!」
「先生……」
那是一聲帶著滄桑、絕望的聲音。
晏池僵了僵,回頭,只見沈廷景就站在那兒,面容憔悴得仿佛像蒼老了十歲。
整個大涼都知,沈廷景對國師尊敬至極,事事以他為先,奉若神明。
國師卻兩面三刀,狼心狗肺,反手奪了他的皇位,還覬覦他的妹妹。
墻角的花叢動了動,白色蛇尾一閃而過。
我淡淡道:「繼續,晏池,當著他的面,繼續說。」
二十四
沈廷景當年是不受寵的三皇子。
各方面都一般,總是默默不說話,晏池憐他,總是照顧些。
皇子們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沒承想斗來斗去把自己作死了,先帝臨終前只留了沈廷景這麼一個適宜的候選人。
于是他成了太子,接著登基,從未忘記過恩情,對他深信不疑。
于是父皇臨終前,召見過我。
「阿樰,沈廷景那孩子沒什麼心計,你需看著他些,」病榻上垂垂老矣的帝王面容滄桑,「朕知國師心思,只可惜朕時日不多了。
「倘若有一日失控,阿樰,你自可取而代之。大涼皇室,不可毀于一旦。」
但多年來,我從未逾矩半分,安安心心做著長公主。
沈廷景偏愛我,事事都先問詢國師,然后是我。
而我在背地里為他收拾些爛攤子,處理些不方便他出面的事務。
如今,也該他自己長大了。
「皇兄,」我看向沈廷景,「看見了嗎?這是你親手養出來的白眼狼。」
「沈煙窈!」
身后的士兵忽然圍住我,晏池模樣有些失控,「我放他走,你留下,只要你一個人留下,我放過所有人。
」
我不說話,只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廷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