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白蛇是比黑蛇更可怕的存在。
一旦被盯上,一方不死,羈絆不斷。
這麼多年的荒唐夢,就是例子。
七
連著幾天,我沒再見著白焰。
但我能感覺到,他一直都在暗處看著我。
這次西域大臣回朝,除了述職,還為了天子誕辰。
皇兄沈廷景誕辰,舉朝歡慶,燈火不休,可歡樂徹夜。
這樣的日子,正是收拾他的好時機。
今日是第一日,入夜后皇城依舊燈火通明,是要通宵達旦的架勢。
我從宴上溜出來,牽了自己的馬,打著給皇兄去郊外高塔放燈祈福的幌子縱馬一路跑出了都城。
「嘶嘶——」
果然。
我回頭,馬背上的狂風吹得我長發散亂,打在臉上。身后,漆黑的夜路上,那條巨大的白蛇正對我窮追不舍。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等我獨身一人,然后,把我擄走。
「白焰!」
我叫他,「不是色膽包天嗎?來,追上我!」
白蛇的金眸在暗夜里泛著隱隱的光,閃過一絲猩紅。
草木灌叢滑過他的蛇鱗,碎石被他激著彈起來,崩出脆響。
離高塔的燈火不遠了。
而高塔之后,是一道懸崖。
我開始小心地放慢速度,控制著自己跟白焰的距離。
距離一點一點拉近,白蛇的金眸在黑夜里越發惹眼。
高塔到了。
我突然拽住了韁繩,馬蹄剎住,猛地彈起來,我抱緊了它,接著,掉頭。
白蛇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倘若前方是懸崖,它根本來不及停下。
而我,要做的就是把他引誘過來,接著,殺掉。
蛇鱗摩擦地面的巨響仿若讓山頭都抖了抖。
我與那雙金眸相對一瞬。
然后,拿出了身后綁著的弩箭。
箭頭上淬了劇毒。
而我毫不猶豫地瞄準白蛇的七寸,射了出去。
剎那間,白焰上半身恢復成了人。
但毫不影響我射出的箭對上他的喉嚨。
「哐——」
白焰掉下了懸崖。
而我的箭,也應該到達了靶心。
我勒住馬,平穩著呼吸,掉頭回了燕京京城。
八
但我沒想到不過一個多時辰,燕京會變成這副模樣。
我在城門之外,聽著里面的聲音,怔住了。
百姓的尖叫,求饒,刀刃刺入皮肉的撕裂聲。
整個城池火光沖天,我聽見有人過來,果斷下馬,一腳踹上去,馬兒橫沖直撞,吸引了那邊的注意。
我藏起來,才看見,追過去的士兵,是京城守衛軍!
「什麼人?!」
「就是一匹馬。」
「什麼馬?給我弄清楚,國師大人說了,任何風吹草動,立即稟告!」
國師。
我只覺得心涼了半截,以及,早有預料的鎮定。
晏池,造反了。
并且還選在了今天,天子誕辰,如此重要的日子。
這麼多年來,他隱藏如此之深,起兵也如此迅速。
十歲的時候,別的姑娘都在繡花寫字,我被晏池送去了西域,練得了一身好本領。
十五歲我才回京,一來就燒死了沈秋怡的母妃,也就是害死我母后的那位毒婦。
我不僅殺了她,我還毒死了她母族的幾位幫兇哥哥。
沈秋怡曾當著眾人面打過我一巴掌。
然后,我用刀割了她的手。
倘若救助不及時一點點,她早就廢了。
只可惜,這世上熟知我這一身本領的,除了我,就是晏池。
我想起那日夏荷的稟告。
近日皇城出現了怪病,癥狀無一不是「蛇鱗」,皮膚上冒出白色的,詭異的蛇鱗。
沒多久,皮膚潰爛,化為肉骨。
那幾條黑蛇死了,如今白焰也該死了,但蛇鱗病并沒有消失。
我的心沉了沉,晏池是早早謀劃的。
不然,我根本不會讓他得到機會造反。
九
我藏身在灌木后,小心翼翼地躲藏。
我不清楚皇城的狀況,公主府有私衛,但我目前獨身一人。
太多了,城樓下的衛兵太多了。
我的裙擺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草木撕裂,留下的布料終究出賣了我。
「抓住她!」
我一邊飛奔,一邊用手里的弩箭殺人。
可弩箭是有限的,追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我漸漸體力不支,咬牙堅持著。
這些小嘍啰不認識我,但不代表晏池不認識我。
「唔嗯。」
腳被一塊突出的石頭絆倒,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弩箭摔出去好幾步。
為首的士兵放慢了速度。
我咬牙想要起身,但下一秒,是重重的擊打聲。
「嘶嘶——」
蛇。
我回頭,只見一條巨大的蛇尾橫掃,猛地將追兵掀翻在地。
金瞳在暗夜里醒目,而他的動作也一下比一下狠戾,將人拍了個血肉模糊。
是白焰。
是剛剛被我摔下懸崖,一劍封喉的白焰。
他的左肩有一個小小的血窟窿,泛著難看的黑紫色,還在不斷地往外流血。
是我的毒箭。
我看見他被血染紅的白發,他卻已然瘋了似的,忍著痛,保護著我。
又有追兵來了,帶著弓箭。
白焰又中了一箭,恰好射中了左肩的傷。
他痛吼一聲,我拿起簪子,瞄準那幾個弓箭兵,渾然不覺背后有人在靠近。
「那是國師的蛇!不準打!瞄準那個女人!」
白焰猛地回頭,瞳孔驟縮,叫囂著撲了上來。
蛇尾為我擋住了沖來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皮肉。
白焰把我護在身下的同時,我看見了一張大網。
被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