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就是一潭死水,深處是腐爛又盤根錯節的根,畸形的家庭關系像長在背后剜之不去疤癩,被元祎窺見的同時,我深感難堪,并因此牽動出內心深處最偏激的情緒。
「溫婉,你給我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
「我是在好好說話,想融進我的家庭,不可能。」
話落,元祎手一緊,眼神定在我身上,最后諷笑:「終于把真心話說出來了,我一個孤兒,配不上你,所以呢,用完我就離婚?好啊,現在就去。」
喉嚨一哽,魚刺仍卡在那里,牽得心窩抽抽地疼。今晚的情緒已瀕臨崩潰的邊緣,我深吸一口氣,突然垂下眼,盯著緊到發白的關節,很久沒有講話。
因為利益結合的婚姻,終將失敗,及時止損才是正確的。說出口,一切難題迎刃而解。
啪嗒,一滴眼淚砸在手背。
情緒決堤,眼淚接二連三涌出眼眶,打濕了外套。
「溫婉,你到底哪兒不高興,給我說出來,再敢憋著不說,我真不要你了。」
「說話,啞巴了!」元祎額頭突突直跳。
「我愛你。」
嘶啞的聲音驟然劃破寧靜,仿佛將時間凍結。
我攥緊了手,布料在手心起了皺,聽著車外人來人往,車內一片死寂。
「溫婉,你醉了還是瘋了?」過了很久,元祎輕輕問。
我紅著眼抬頭,目光瘋狂地盯住元祎的臉,紅唇微張,輕聲挑釁:「我——愛——你,有本事丟下我啊……」
元祎惡狠狠地盯著我紅腫的眼睛,半晌,突然地罵一句:「操……」猛地扣住我的后腦壓向自己的唇。
咸澀的淚水被卷進口腔,我喘不過氣,無力地軟在元祎懷里。
「溫婉,你吃準了我拿你沒辦法是不是!」
淚水止不住肆意橫流,我低著頭沒說話。
「哭什麼?我沒說真不要你了。」元祎冷斥一聲。
「元祎哥哥……老公……」我傾吐一口氣,勾住元祎脖子,「是我們溫家配不上你,你不要我,我只好進喬家了。」
他低罵一句:「你這個瘋子!我怎麼看上你了!」
我勾起嘴角,抵住元祎低下的頭:「疼。」
「我沒用力氣。」
「不是,卡魚刺了……」
「……」
三更半夜,元祎戴著墨鏡和口罩,陪我從醫院出來。
涼風肆無忌憚地灌入鼻腔,撫平了咽喉的腫痛。
我乖乖跟在元祎后面,他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拎著藥,晃晃悠悠地走,路燈燈光打在他身上,被切割成斷續的光影。
因為怕被狗仔捉住,我刻意拉開距離。
來往的人群不小心撞了一下,我踉蹌幾步,眼看就要栽進一旁的花叢,元祎揪住我的大衣,拎小鳥一樣拉回去,冷著臉說:「多吃點吧,一把小骨頭架子,不怕被撞散了。」
頭發纏在我的臉上,我奮力地撥開,掙扎幾下:「放開……別人會看見——啊……」
元祎一把將我擼進懷里:「別嘰嘰喳喳的,安靜點兒。」
我只好用元祎的外套遮臉,只露出兩只眼睛。萬一被人抓拍,還可以搪塞過去。
元祎笑笑,裹著我上了車,回去的路上,他心情顯然好了很多,車里放起我最喜歡的音樂,我心神漸漸放松,裹著元祎的外套,意識模糊。
過會兒,元祎似乎在跟人打電話,聲音斷斷續續的。
「您放心,她睡了。沒吵架,就是累了。我看著她……嗯……」
我緩緩睜眼,窗外的景物已經停了。車停在公寓樓下,聲音是從身后傳來的。
一扭頭,元祎捏著我的電話看向這邊,滿目愛意來不及收回,被撞個正著。
心驟然失重,衣服從肩頭滑落,我僵在原地。
元祎一愣,淡定地盯著我,對那頭說:「媽,溫婉醒了,您要和她說話嗎?」
隨后他掛掉了電話,自然地彎腰撿起外套:「回家。」
見我沒動,他笑笑,摸了摸我的額頭:「別這麼看我,是媽媽不想跟你講話。」
「哦……」意識到自己可能被元祎勾了魂,我臉一紅,扭頭去推車門,卻忘了解安全帶,下車時差點把自己勒死。
元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笑聲。
咔噠……
他「好心」地替我解開,慢悠悠鎖車,跟著我進了電梯。
這真是我最狼狽的一次,沒骨氣地哭著告白了,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回過神,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我盯著不斷上升的數字,希望趕緊到家,與此同時,元祎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最終把我壓在墻上,俯身問:「躲什麼?」
我硬著頭皮別開臉:「你想多了。」
「噢……」元祎拉長調子,「喜歡我很丟臉?」
「不是。」
答完,才意識到自己掉坑里了。
「嗯,那就是喜歡我,告白后覺得虧了。」
元祎像我肚子里的蛔蟲,慢條斯理地說出我心中所想。
我咽了口唾沫,低聲說:「我嗓子疼,不想跟你說話。」
元祎抬起我的下巴:「好,那聽我說,無論你告不告白,都不影響我愛你。
「如果你不想說,以后換我來。
「元祎愛溫婉,記住了嗎?」
他的手滑過我的發絲,隨意地勾弄纏繞,甚至撓撓我的臉頰:「說,老公剛才說什麼了?」
我嘴唇顫了顫:「元祎愛溫婉。」
「對。」他誘哄一般,輕輕耳語,「寶貝真棒,再說一遍。」
「元祎愛溫婉。」
他吧唧親了我一口,這一刻,叮咚,電梯到達終點,門緩緩打開。
門前的福字微微卷了邊,是元祎剛住進來不久,不顧我反對硬貼在門上的,這一刻,卻莫名讓我覺得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