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伸到我面前。
我抬頭看去,泛紅眸中皆是慌亂、詫異、猶豫……
我知道,把手放上去是什麼后果。
但我還有選擇嗎?
不進宮,盛家會給我兩條路,去做姑子、病死。
絕不會有第三條路。
眼淚滾落的時候,我亦沒有察覺。
一只粗糲的拇指擦去我眼角的淚水。
「哭什麼?被嚇到了?」
帝王聲音帶著幾分不解。
隨即又是一句:「不愿進宮?」
我想說是。
但這一刻,我一邊懼怕、慌亂,卻又格外冷靜地分析著利弊。
拒絕帝王被賜死,即便帝王寬容仁善,回到相府,我亦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左右都是死。
臨死前,我也得為自己爭取一二。
「我不想為妾。」
哪怕是帝王的寵妾,尊榮無雙,我亦不愿。
「你想做皇后?」
我看著帝王。
他臉色未變,眸中波瀾不驚,居高臨下。
不像我,卑弱無助地跪在地上,揚著頭、脖子都疼了。
卻又倔強的吐出一個字:「是。」
中宮后位虛空六年,多少后妃、名門閨秀、文武大臣虎視眈眈。
論名聲、才貌、身份,我配得。
端看帝王是否會給?
「你倒是敢要。」
帝王哼笑出聲。
再次朝我伸出手。
「皇上同意了?」我滿是詫異。
「不然呢?你就跪這兒一直哭?」
帝王說著,手朝我面前挪動些許,輕輕地嗯了聲。
我聽見了。
我咬了咬牙,把手放上去。
只瞬間就被他緊緊捏住,用力一拽將我拉起身,擁在他懷中。
他胸膛堅硬、撞得我眼淚都疼出來了。
盡管他懷抱像火一樣,我卻冷得骨子生寒。
「還有什麼要求,一并說了。」
帝王在我耳邊低語,即便聲音很輕,我亦窺探到他對我的渴求。
我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般抓住他的衣襟:「我要從正陽門進宮。」
開國以來,無一個皇后從正陽門進。
從正陽門進,不單單是后位象征,更是帝王恩寵。
只要誕下皇子,那就是中宮嫡子,即便年齡小,太子之位也可以爭上一爭。
沒有愛情。
權力總該有的。
他沒有推開我,亦沒有呵斥,就這麼抱了我一會才去輕笑出聲:「你父親都不敢給你討要個皇后位分,更別說從正陽門進,你倒是敢說。」
我聽出他聲音中的愉悅。
我推開他些許,抬眸去看他:「那皇上給嗎?」
「若是朕不給,你意欲如何?哭嗎?」
哭?
那絕對不是我盛玉姝。
我推開帝王,退后兩步。
想拿帕子擦拭眼淚,卻發現手心都是血,指甲也斷了。
我默了片刻,走到窗戶邊,看著滿臉著急、抬眸看來的盛玉華。
聲音里都是委屈:「從小到大,父母、兄長偏心長姐、偏心弟妹,而我卻永遠被忽視。我也在想著,是否有一個人能包容我的胡鬧、偏寵我……」
我眸中閃過一抹涼薄和算計,扭頭看向帝王的時候,又是荏弱、倔強:「皇上,您是這個人嗎?」
3
我聲音輕得風一吹就散。
帝王沒有言語。
只讓人拿來干凈的帕子、膏藥。
他坐在椅子上,清寡道:「過來。」
我不想過去。
是本能的懼怕、心里抵觸。
但我更知道,我反抗不了。
只能拖著像是墜了千斤的腿一步一步走過去,在錦凳上坐下。
「伸出來。」
帝王聲音醞滿不容置疑。
我忐忑著、顫抖著把手伸過去。
白皙纖細的手,細嫩的手心糊滿血,幾個指甲印,還有絲絲血絲溢出。
帝王一下捏住我的手,一手拿帕子擦拭。
他的大手粗糲有力,可他的動作卻那麼輕柔仔細。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眼眶有些酸澀。
除了丫鬟貼心之外,好似從未有親人這般溫柔待我,仿若我是多麼稀世的珍寶一般。
直到他擦洗好傷口,抹藥、包扎打結。
我都沒能回過神來。
他手伸向我脖子、觸碰到我衣襟的時候,我嚇得摔倒在地。
「……」
帝王沉凝著眉,氣勢凜然。
屈辱瞬間溢滿心腔,眼淚不爭氣地滾落,聲音哽咽:「皇上,不妥……」
我真怕。
怕他強行要了我。
無媒無聘,又無情意,只有索取和占有。
那我真是低賤到塵埃。
還不如一頭撞死,至少死得干凈。
「……」
帝王沉沉呼出一口氣:「你脖子上有傷,朕想著給你擦拭一下上藥,你卻是誤會了。」
「也罷。」
帝王朝我伸出手,他手上還有淡淡的藥味,覆蓋著血腥氣,我猶豫著放上去。
這一次,他溫柔許多。
伸手想扶住我的腰,卻又縮了回去。
待我站穩后,他收回手,站在一邊。
我退后幾步,垂著頭默默不敢言語。
我想走,又不敢開口。
帝王扯下一塊令牌遞給我:「拿著。」
我看一眼那令牌,連忙拒絕:「臣女不敢。」
「皇后高位敢要,從正陽門進敢開口,一塊玉佩不敢要?」
我聞言,幾乎是心一橫,不帶太多猶豫伸手接過:「謝皇上。」
帝王揮揮手。
我立即福身行禮:「臣女告退。」
不說屁滾尿流,至少是落荒而逃。
下樓后,腳軟得都快站不住。
翠竹立即上前來扶住我。
「沒事,回吧。」
上馬車時,盛玉華要說話,我只把帝王給的玉佩往他面前一遞。
他果然很識趣地閉了嘴。
我輕輕地哼了哼。
不過是欺軟怕硬的偽君子罷了。
回到相府。
「我怎麼會有你這般肆意妄為、膽大包天、辱沒門楣的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