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了能夠多提供一份證據,為他們女兒申冤。」
我接過這份沉甸甸的供詞。
又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的那群人。
他們或許有些年歲并不大,但因為痛失女兒,一夜白頭。有些傷了腿,被人攙扶著也要過來。有些瞎了眼,跌跌撞撞站在人群中。
無一例外。
他們都用帶著希冀的目光看著我。
盼望著我能夠為他們的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即使我的目的并不純粹,但他們同樣甘之如飴。
「丫頭,這路艱難。你當真想好了?」
老伯抓著我的手,眼里流露出了疼惜。
我點頭,目光十分堅定。
「我一定會讓這份供詞發揮最大的作用。」
17
我原是想著自己一個人帶著這份供詞回京。
無論成功與否,不會牽連任何人。
情況不對,他們可以早早離開。宋家便是再囂張,也不敢明目張膽對付那麼多人。
畢竟那些婢女的父母并不是奴籍,若是殺了,再將事情鬧大,那便是真的會敗壞所有的名聲。
但就在我離開的時候,有好幾個步履蹣跚的老人都背起了包袱,然后跟在我身后。
其中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伯伯說:「丫頭,我這一把年紀的。唯一的盼頭就是能夠為我閨女申冤,我去當人證。」
我還未曾來得及開口拒絕。
又有好幾個老伯老嬸沖了過來。
「還有我,一大把年紀的,無所謂生死。多一個人證就多一個機會,我的女兒不能白死。」
「還有我,我也要去當人證!」
他們一個個都沖了出來,眼里帶著無畏和期待。
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只為了能夠替自己的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就像我一樣。
我只要為阿兄討回一個公道,讓枉死的人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
「可……會死的。」
最壞的結果,真的會死。
老伯走了過來,看著我的目光是那樣慈祥。
他說:「丫頭,你怕嗎?」
我搖搖頭。
便是用我這條命,能夠替我阿兄報仇。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老伯笑了,眼里閃著淚花。
「那我們又有何懼?」
18
回到京城。
我先去了阿兄墳前祭拜,遇見了同樣過來祭拜的王恬阿姐。
原本順利的話,此時或許我能喊一聲嫂嫂。
她一見我便說:「我總想著幫些忙,便找了人畫了那徽記,又問了不少人。才知道那是宋家的馬車。」
「阿姻,你也知道了對不對?」
王恬阿姐看著我,眼里迸發的恨意并不比我少。她和阿兄的情誼,也從未因陰陽兩隔而有所消減。
我點頭:「是,我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宋家大小姐宋卿雪。」
「你會為蘇大哥報仇的,對不對?」
王恬阿姐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里露出了一絲懇切。
如今這般情景下,我是阿兄唯一的親人。若我不肯替阿兄主持公道,那麼阿兄當真就是白死了。
「是,我會為阿兄報仇。」
我并沒有打算瞞王恬阿姐,她和我阿兄的情誼這般深厚,以至于決定終身不嫁。
那她便是我的嫂嫂。
王恬阿姐笑了,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語氣十分堅定:「阿姻,我去當人證。」
19
我原以為有了這些人證供詞,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便是天大的官在面前擋著,那宋卿雪也須得為自己所做下的錯事付出代價。
可我還是錯了。
原來世人貪戀權勢,竟是因為想讓其有朝一日,成為保護自己的一把利劍。
我原以為最公正不過的京兆府,在我拿出了足夠的證據時,能夠不畏強權。
在我將狀紙遞給京兆尹后,我滿懷期待地盯著他,我希望他能夠為我阿兄報仇。
做錯事情的人,總歸要付出代價。
而我身后跪著的那麼多人,也需要為自己的女兒討回公道。
白骨森然。
那些死去的人并未就此死去,她們睜大了雙眼,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討回一個公道。
她們夜夜哀鳴,至死不能瞑目。
我滿懷期待地等著。
我以為終于能夠等到為阿兄報仇的這天。
「你可知你要狀告的宋卿雪是何人?」
坐在大堂中央,身穿官服的大人,看著我遞上去的那些狀紙,起先沉默了一瞬,隨即竟笑了出來。
「我知道。她是……」
可還未曾我把話說完,京兆尹就把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狀紙全都丟在地上。
「不,你不知道。」
「宋家大小姐宋卿雪,如今可不僅僅是個九品小官之女,還是當今圣上親封的九皇子妃。」
九皇子妃?
我一愣,整個人如墜冰窖。
為了能夠徹底扳倒宋卿雪,我提前做了不少準備。便是對我要過來申冤的京兆府,也是做了一定調查。
那日在大街上,來查看我阿兄死因的,不過是兩個小官兵。見了宋家徽記,自然是百般討好。
但是當今京兆尹,是九皇子母家勢力。九皇子向來以公正聞名,那麼京兆府自然也不可能辦糊涂事。
所以我信心滿滿地來申冤。
可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宋卿雪會成為九皇子妃。
這就意味著京兆府也會成為宋卿雪的人。
我不過一介平民,做不成像畫本子里那樣的女英雄,有著無數資源和巧遇,能夠讓當今圣上為其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