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死,等我帶你走!」
少爺咬緊牙關,痛罵我:「傻子!」
我站起身,掃視戰場。
冰天雪地間,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暗潮閣共三十四人,余兩人。
羅剎殿百十號人,余八人。
很好。
我慢條斯理地抽出腰間的軟劍。
江湖人只道暗潮閣無心輕功一絕,卻不知我軟劍更勝一籌。
軟劍殺人需精、氣、神高度集中,極耗內力,以快為訣,動若蛟龍,靜似蒼松。
往日里我砍刀在手,軟劍纏腰,輕易不肯拔出。因為那是我保命的后招。
我笑著對葉之庭說:「沒見過我的劍吧?因為,見過的人都死了。」
12.
天空放晴的時候,最后一片雪花落在我染血的劍上。
我擦了把眼睛上的血,抬頭去看云層間透出的那束光。
真好,天晴了。
腹部的傷口血涌如注,我艱難地拖著無力的軀體向少爺走去。
回到少爺身邊,我手里的劍再也握不住了,便棄了劍爬到少爺身邊,將臉靠在他的手心里。
「少爺,你的手好冷啊,無心給你呼呼就暖了。」
「少爺,我已經發了信號彈,你再堅持堅持,大師兄就快到了。」
「少爺,你不是給我起名叫無心嗎?怎麼到頭來卻讓我長了心。」
「少爺……」
我的少爺,如果來世再見,我們……
算了,只愿少爺你平安康健。
隱約間,一滴溫熱落在我的臉上。
有人撕心裂肺地喊著我的名字。
13.
我的名字是少爺起的,他買下我的那天,給了我名字——無心。
他說:「無心劍自神。」
我原是街頭乞兒,帶了幾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住在城外的破廟里。
雖然日子苦了些,但我們總得活下去。
那日在酒樓門口乞討時,我一眼便看到少爺錦衣狐裘地自一輛奢華馬車緩步而下。
他手里揣著暖爐,臉色蒼白,有著一雙極漂亮卻滿是懨色的眼睛,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病秧子少爺。
極好下手,又肥得流油。
彼時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直接堵了少爺的去路,用臟兮兮的手故意去拉拽他的衣擺。
「少爺行行好吧,我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求您賞點銀子,菩薩會保佑您的。」
跟隨在他身后的護衛本想上前將我拉開,可少爺卻抬手制止了他們。
他斂著眉眼,眼底神色極淡:「給她銀子。」
身后的護衛聽令掏了碎銀扔在我膝前。
「謝謝少爺,謝謝大善人,菩薩定會保佑您的。」
待一行人進了酒樓,我才摸著碎銀從地上爬起,并從袖子里抖出一塊質地極好的玉佩。
我掂了掂,咧嘴一笑:「菩薩自會保佑你這個二傻子的。」
然而沒一盞茶的工夫,我便被兩個訓練有素的護衛架到了少爺面前。
少爺手中摩挲著失而復得的玉佩,眼睛卻饒有興致地盯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我。
「能悄無聲息從我身上偷走玉佩,好快的手。」
我匍匐在地,心想我們做小偷的,主打的就是一個快狠準嘛。
「站起身。」
我連頭都不敢抬,一個勁兒地求饒道:「少爺您大慈大悲饒我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剛才可算看仔細了,他的護衛個個身手了得,腰間佩劍,行事作風絕非一般富貴人家護院能比。
如今貴人若是動怒,當街打殺我一個小乞丐,官府絕不會理睬的。更別說我行竊在先,便是殺了又如何?
大約見我懦弱瑟縮不成樣子,少爺便使了個眼神,命護衛將我架起。
那兩個護衛人高馬大,竟還架著我原地轉了個圈……
少爺的目光流連在我身上:「筋骨奇佳,是個練武的好料子。」
這富貴少爺想買我。
那我自然不能賤賣了,思慮片刻便獅子大開口:「十……二十兩!」
我怕他覺得我不值這價錢,便慌忙補充道:「您別看我長得小,我力氣大著呢,手能砍柴,肩能挑水,一個人能干兩個人的活兒,買我包賺不虧。」
有了這二十兩,小妹的病就有得治了,破廟里的小娃娃們這個冬天也凍不死了,二虎吃幾頓飽飯便能攢些力氣扛更多的貨物。
只要熬過這個冬天,破廟里的孩子便能再結實一點,活得更容易些。
少爺卻說:「我不需要你砍柴挑水。我要你,殺人。」
「殺殺殺人?」
我驚得后退幾步,腿軟得跌坐在地。
少爺玩味地俯下身盯住我的眼睛:「對,殺人,你敢與不敢?」
我自是沒有殺過人的,也沒動過殺人的念頭。
可這世道,不就是人吃人的世道嗎?我不拿屠刀,佛祖也不會度我。我與弟弟妹妹們日日住在破廟里,那泥塑金身的佛祖面容慈悲,卻一次也沒有顯靈過。
殺人便殺人吧,我只想救廟里的孩子們。
于是我從地上爬起,抬頭挺胸:「敢。但是我現在就要拿到這二十兩。我當然不是怕您賴掉啊,您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嘴邊掉點芝麻粒兒都比這些多,我只是……只是有急用。我妹妹病了,正等著錢治病。」
少爺應了,要帶我走。
走前我回了趟破廟,剛進門口,廟里的娃娃們便放下手里的活兒奔過來:「大姐!」
廟里大點的孩子白日都出門干活兒或乞討去了,小一點的孩子要麼跟著大的沿街乞討,要麼守在廟里干點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