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北蠻頻繁進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直奪兩座城池。
滿城的百姓,非死即奴。
北蠻野心勃勃,試圖驅軍入京。
先帝貪圖玩樂,手下無人能堪大任。祝家四兄弟臨危受命,前往邊境共同退敵。
北蠻士兵個個勇猛,而朝廷久不練兵。祝家四郎率人迂回奇襲,苦苦支撐,與北蠻僵持長達五年。
家中婦孺苦等音訊,最后,風華絕代的四郎埋骨沙場,歷來平庸的三郎立頭等功。
祝家人返回后,相府再也沒聯系上女兒。
直到游民騷擾邊境,先帝敕封祝家三子。祝家男丁齊出,以大郎為首,再赴邊關。
隨著捷報頻傳,祝家風頭一時無兩。
然而情勢陡轉直下,先是大郎音訊杳無,再是二郎慘遭暗殺。
相府女病逝的消息也堪堪傳出。
先帝妒賢的風聲喧囂塵上。
朝廷頂不住壓力,將祝家僅剩的三郎外派邊關,封鎮關將軍。
13
「他們都說,祝家兄弟聲名鵲起,又有相府鼎力相助。」貴妃望著那片火光,聲音飄渺,「是先帝過河拆橋、挑撥離間,唯恐祝家功高蓋主。」
貴妃問容答應,你呢,你那未婚夫平步青云,你又何必入宮呢?
容答應說,她自愿的。
未入宮前,她的父親是七品縣令。
沈子逸幼年喪父,寄居容家。他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早早中了茂才。
先帝頂不住百姓罵聲,禪位享福。皇帝登基,精勵圖治,改善民生。
可惜先帝昏庸無德,留下的老臣多是蛀蟲。那年縣內大旱,久不逢雨。朝廷不僅沒有開倉賑災,甚至要求加收賦稅。
容父知道,自己的報書甚至沒能遞到皇帝的御案上。
他不吃不喝,在屋里坐了兩日,又拉著沈子逸談足三個時辰。暈倒前,他終于被沈子逸哄著吃飯。
當晚,容父只身入京,一狀告到朝上。朝堂的勢力受到挑釁,必定會給他點顏色瞧。
同年,沈子逸與容答應進京。
一個高中榜眼,一個步入宮墻。
一個節節高升,一個徒勞無望。
14
「我從小沒娘,子逸說,我們都是沒有依靠的人。」容答應托腮笑,眼底也燃著那片火光,「陛下的后宮還算清凈,總好過在外面生死難料。」
「我努力過,掙扎過。但我只是個小答應,我什麼都做不到。」
容答應突然轉頭望著我:「果然,還是躺平擺爛比較香。」
貴妃和容答應齊齊望著我。
頂著兩道熾熱的視線,我沉思良久,緩緩開口:「呀,夜深了,該睡了。」
說罷,起身回房,和沁珠迎面相遇。
沁珠抱著瓜子,滿臉懵逼:「娘娘,說好的月亮不睡我不睡呢?」
我急著逃離八卦中心,隨口敷衍:「早睡早起才更美。」
能不能學學人家皇后!多睡美容覺,少管天下事!
那夜,或許有不少人輾轉難眠,忐忑難安。
但我入睡速度格外的快。
迷蒙之中,淡淡的血腥味竄入鼻間。
我睜開眼睛,男子坐在榻邊,對我露出笑容。
我閉上眼睛,被子一撈,冷靜地翻了個身:「去洗澡先。」
男子有些幽怨:「你好無情。」
半夢半醒間,我無情地踹他一腳:「別打擾我做夢。」
畢竟我難得做夢。
夢里,我回到十幾年前。
15
我是穿越的,胎穿。
祝家兄弟四個,唯有我爹最平庸。
那年,北蠻掠我城池殺我百姓,他的三個兄弟自請出征。
他咬咬牙,跟著去了。
戰場的事情,我遠在上京自然不知。
作為穿越女,我的生活就是宅斗府斗,偶爾傳播點現代文化。
祝家諸多女眷里,我最喜歡小嬸嬸。
她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溫柔小意,知書達禮。
作為相府靜心培養的嫡女,她古典卻不古板,可以迅速地吸收接納現代的先進思想。
特麼的,我要是男的,我也愛她!
大軍班師那日,鼓聲震天。
百姓歡呼雀躍,妙齡少女推開木窗,鮮花和手絹紛紛揚揚。
小嬸嬸卻滿身素縞,連叔父的尸身都等不到。
祝家上下皆知,叔父能文善武,我爹卻只擅長吃喝嫖賭。
要說叔父是天妒英才,我還勉強可以接受。要說我爹是頭等功?
笑死。
小嬸嬸也覺得蹊蹺。但是無論怎樣追問,兩個伯父都諱莫如深。
后來,我偶然撞見小嬸嬸與我爹爭吵。
她說,是我爹害了叔父,心安理得地領著叔父的功勞。
她說,要為叔父爭個道理來。
小嬸嬸的背后站著相府,相府的勢力遠比祝家強。
所以我再也沒有嬸嬸了。
相府聯系不上女兒,幾次遣人詢問,祝家兄弟總找借口搪塞過去。
他們還暗中搜羅模仿字跡的先生,試圖用嬸嬸的身份討要好處。
因為燒毀嬸嬸的書信,我還被伯父罰過。是伯母和姨娘想辦法救我,醫我,照顧我。
后宅五年時光,她們潛移默化地被我改變,早已不會一味順從。
嬸嬸含冤而死,祝家卻不打算追兇。為此,她們沉默地斥責,沉默地抵制,沉默地反抗。
等到伯父們先后出事,幾位伯母更是險些爆發。
即使我爹處理掉大伯母,她們仍舊會設法掩護我。
年幼的我緊張到渾身發軟,捏著嬸嬸的令牌,躡手躡腳地鉆洞出逃。
16
清晨,暖橙色的太陽一點點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