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維拿起什麼東西,慢慢展開在我面前。
一張凸起和亮光細節都沒有遺漏的、車牌大小的貼紙。
理智的弦就快迸裂,我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怎麼了,不開心?」肖維臉上由晴轉陰,「不喜歡這個牌號?沒關系,一會兒再睡一覺,我們馬上換車。」
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我絕望地偏過頭,任由車窗透進的陽光灼痛眼睛。
好像……還沒走太遠,這附近我認識,距離市場應該是公交兩站的路程,他們為什麼在市里轉圈,不是直奔目的地?
身邊擠了一下,那個皮膚煞白的女人動了動。
「喲,你的小伙伴醒了。」
女人也一樣發不出什麼多余的聲音,只緩緩抬起了頭。但看她神情,好像并沒見過肖維。
難道她不是用這種方式被綁來的?
那是不是意味著,肖維團伙一早就綁架了兩個人!可他們這麼頻繁地多地作案,不怕被發現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有沒有可能,在場有人偷偷報了警!
想到這里,我心里難以控制地生出一點竊喜。萬一呢,萬一有人怕被報復,躲起來報了警呢。
「我剛才,看到,有個人,偷偷報警了。」嗓音嘶啞渾濁,我根本沒法連成句說話,「你放了我,警察要來,我,說是誤會,絕對不報案。」
「你是第一個沒開口就問我要什麼、可以給我很多錢、可以給我當牛做馬的。說明你很清楚,我要的就是人。」肖維神情嘲弄,「但不知道你聰明還是蠢,居然勸我金盆洗手?」
「你們,一起綁了兩個,就算是做戲,周圍都是同伙。又怎麼,能確保沒人悄悄報警。
」
只要有目擊者報警,警察一問清楚他們的長相,就算耗時長,也一定能抓到他們。
肖維不置可否,根本沒理我的問題。
「你知道嗎季云?我,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
我強忍著懼怕,不清楚他為什麼要說這些東西,究竟是炫耀,還是惡鬼突然的感慨追憶。
「我考上大學那天,村里放了一上午鞭炮,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的,他們都希望我能出去干一番大事業,大家一起沾光。」
對上我疑惑的眼神,肖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知道為什麼和你說這些嗎?」
肖維靠回椅背上,聲音從副駕駛漫到后方,堵得我幾乎窒息。
「我在告訴你,我也是大學生,你見識過的東西我早知道,你腦袋里那些彎彎繞繞我也想得到。所以,別妄想在我面前耍花招,不管是今天,還是以后。」
話落,肖維突然抬手,摘掉了臉上那顆痣!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看著他扭回來那張臉上,胎記一點點被擦掉,鼻梁上也取下了什麼東西。
肖維把玩著手上用來偽裝高鼻梁的東西,一手抬起來指了指。我目光下意識地跟著他的手,看進了后視鏡。
正開車的男人就是自稱我丈夫的那個人,剛剛抓我的手背上明明有一條蜿蜒凸起的長疤,可現在方向盤上那只手,從手背到小臂都完好無損!
司機突然抬眼,我心頭一驚,下意識地擠進座椅靠背,耳后卻感覺到一點熱氣。
后面居然還有人!
我醒來這麼久,只有前面有聲音,后面完全安靜,連呼吸聲都沒有。
悄悄掙動的手驀地停住,我不清楚后面的人看沒看到,又或者是看到了多少。
「季云,你猜猜我是誰?還有你,」是那個潑辣女人的聲音,她手指戳了戳我身邊的女人,「藥勁沒完全過去,轉頭的力氣總該有吧,來,二位回頭看看,我是誰。」
我心跳如雷,卻不知這伙人到底什麼脾性,只能裝作脖頸還僵硬,緩緩地轉過頭,盡力讓自己面無表情。
可轉過來那一刻,我根本沒法面色如常,身邊女人更是驚叫出聲。
這個潑辣女人分明是個男人!
他只是聲音像女人,現在除去身上那些誤導性別的東西,明顯能看出是個男人。褪去偽裝的潑辣面具,他實際上是個眼神陰戾危險的干瘦男人。
原來是這樣……原來從一開始,我和眾人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他們要我們看到的樣子,說辭是最容易讓人嫌棄受害人的,熱心群眾是不同年齡段的,但都是很容易煽動情緒的主心骨類型,甚至各種意外情況他們都算計好了!
難道那個車主大哥和 SUV 也是……
身旁女人遲鈍地偏頭看我,我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絕望的死氣。
4.
我沒想過對著窗戶求救。因為我很清楚,這扇玻璃看上去清晰透明,其實一定貼了反光膜,無論我怎麼折騰,外面根本看不見。
而討好他們、盡力讓他們放松警惕也不現實。剛剛市場一出鬧劇,人販子應該很清楚我用盡所有辦法求救、求生欲強烈,所以現在表現得認命或者屈服,他們根本不會相信,甚至可能反倒提高警惕。
況且,那個肖維真的很聰明,我怕糊弄不過他,反而給自己帶來危險。
所以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靜觀其變,爭取最后的自救機會。
但因為藥的作用,我和身邊女人都沒辦法保持長時間的精力,不一會就開始迷迷糊糊,身體發軟,恍惚著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