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的眼睛,笑著說可以,只是他不太會拍。
我說沒關系隨便拍拍就好了。
他早換了新的手機,我站在鏡頭前,目光始終注視著他的無名指。
他的無名指上戴著刻有我名字的素圈戒指。
他確實不太會拍,沒有了攝像頭精的幫助,他把我拍成了五五身材。
他問還需要發給我嗎?
我抖了抖眉毛說不用了,刪掉吧。
他尷尬地笑了笑說,他的愛人以前也總嫌他不會拍照。
我對他說的不感興趣,揮揮手打算說再見,他卻喊了一聲我現在的名字,江峳。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我的愛人是張靜,她是你的眼角膜捐獻者。」
我的眉頭擰起。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捐獻的事,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參加我愛人的追悼會,我還邀請了其他五個受捐者。」
我想了想「所以你是特意來找我的是嗎?」
他點了點頭「你們是我能在這個世界上能找到的,與她最后的直接聯系了,我想再看看她,哪怕一次也好。」
他說話時一直盯著我的眼睛,似乎是想通過這雙眼睛注視他的愛人。
「那她想看見你嗎?」我下意識地反問「抱歉,我不會去那個追悼會,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他愣住了,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如此尖銳和不知感恩。
「沒關系,我理解。」
被我拒絕之后,他沒有糾纏,只是有些落寞地離開了。
我心里說不出什麼感覺,大概是蒼涼和無力。
這天晚上,我暫住的街區發生了槍擊案。
持槍者無目標地在街上掃射,已經有十數人傷亡。
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持槍者還逃逸在外。
一整個晚上,我都窩在床上瑟瑟發抖。
總感覺門外有人。
第二天一早,公寓的門被人拍得震天響。
我忐忑地通過貓眼往外一看,是溫衍。
門甫一打開,我便被溫衍死死箍進懷里。
「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在國內看到了新聞。」
他的語氣有些后怕「峳峳別怕,哥哥來接你回家。」
蓉市距離我現在所在的城市直飛需要 6 個小時,而現在早上 8 點剛過,所以他看到新聞的第一時間就來了。
因為擁抱,我和他貼得很緊,以至于我能感受到他過快的心跳。
「哥哥,你有心律不齊嗎?」
溫衍看著我失笑「我這是被你嚇的。」
我跟著溫衍回了國,準備閉關寫書。
郵箱里收到了霍揚發來的照片,是他在國外拍的我。
我當時好像并沒有告訴過他我的郵箱吧?
隨后我又意識到,這是張靜的郵箱。
背上莫名起了一層冷汗。
……
從國外回來之后,溫衍變成了一個管家婆。
我晚睡要管,晚起也要管,就連一日三餐吃多少都要管。
和他一起逛超市,他會神色超級自然地幫我拿慣用牌子的衛生巾。我喜歡的零食他也全都記得。
他每次都會叫我少吃這些垃圾食品,又每次都會給我買。
「哥哥,你這樣以后嫂子會吃醋的。」
「你哪有嫂子?」他不以為意。
「我是說以后啦!」
「以后也沒有。」
他的耳尖有點發紅,我當下就懂了。
「哥哥,我搬出去住吧。」
「討厭我了嗎?」溫衍側過臉,淺笑著問。
我老實地搖了搖頭。
「不討厭,就先別拒絕好不好?就當給哥哥一個面子,嗯?」
我的臉頰有些發燙。
這個小學弟好像比以前會撩了。
沒錯,忘了跟大家說,溫衍就是之前跟霍揚爭我的學弟。
只不過,幾年磨練,他現在已經變成獨當一面的成熟大律師。
我和霍揚之前的離婚委托,也是交給他來弄的。
周末。
溫衍拉我去爬山。
我看著蜿蜒曲折地爬山步道「哥哥,我可以在這里等你嗎?」
「山上寺廟里的齋飯很好吃哦。」
我看起來像饞那口吃食的人嗎?
溫衍說完走了兩步見我還坐在原地,又回到我身邊,對我伸出手「要哥哥牽嗎?」
我立刻站起身,臉頰緋紅地沖到溫衍前頭去了。
溫衍在我背后悶笑出聲「慢點走。」
山上的寺廟叫做石經寺。
寺里供奉的是我叫不出名字的菩薩。
從前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現在……
我在蒲團前跪下,閉上眼虔誠地拜了三拜。
待我睜開眼睛時,一個穿著灰色納衣的和尚站在我面前,對我笑得一臉慈悲「施主求簽嗎?」
我看著和尚手上拿著的簽桶,想搖搖手說不用了,結果一支竹簽剛好隨著我的動作掉在了地上。
25 號簽。
「施主隨我來。」
和尚和善地對我招了招手。
我跟著他去了一旁的解簽臺。
他在書上翻找對應的簽文。
「舊事消散新事遂,半由因緣半由心。」
「施主種善緣的善果,心中不必執著,舊事消散還是新事遂意全憑施主自己的心意。」
「……」
「施主心里可還有疑慮?」
「我……鳩占鵲巢。」
「施主當知道自殺者不可投胎轉世?」
我點點頭。
我本以為我的死是一場可以瞞天過海的意外……
「你前世舍肉身救眾人,這是大無量功德。
再世為人,是你自己的善緣善果,只是……這次切莫行差踏錯了。」
「……那她呢?」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她自有她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