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獨棟的大樓,十幾個人擠在科技園區的一間小辦公樓里,有一天晚上暴雨如注,我去接聶烽下班。
到了公司,和他一起創業的他的舍友趙睿看著我朗聲笑著說:「大嫂,你等等,聶烽在開會。」
我頷首,然后站在會議室外面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大概六七個人,聶烽在一塊黑板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公式,理科生吵起架來面紅耳赤的,他們在為一個技術演算公式爭論,相持不下的時候我看到顧笑煙,她微笑著從容的站在聶烽身邊,往黑板上補了一句演算公式,爭吵不休的會議室突然寂靜。
我在這寂靜中,看到聶烽低頭和她相視一笑。
如此默契。
聶烽從會議室出來看到我后很驚喜,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了,瓢潑大雨,風雨琳瑯,他問:「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來了。」
我沒有回他,視線從他的肩膀穿過,落在他身后的顧笑煙身上。
顧笑煙站在那里,嘴角噙著笑,落落大方的任由我打量,同時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我。
我想這應該是只有女生才懂的第六感。
她的入侵的姿態如此明顯。
我對她微笑,含蓄的說:「你好,我叫李爾槐,聶烽的女朋友。」
她也笑,說:「我叫顧笑煙,聶烽的助手。」
我們首次交鋒交的不動聲色,聶烽站在我身邊毫無知覺,心疼我冒這麼大的雨來接他,他垂眸很溫柔的問我晚飯想吃什麼。
我在不動聲色中大獲全勝。
9
當然,現在回頭看那些已經毫無意義。
我和顧笑煙過招的這些年,也贏過,也敗過。
到如今,輸輸贏贏很難定論,想通后只覺的自己好笑。
我也有會累的一天,不想再在他們中間折騰了。
所以我提了離婚。
我和聶烽提離婚的那天,是個很普通的晚上。
我在陽臺上看著不遠處的夕陽余暉漸漸隱退在重疊的高樓大廈中,然后給聶烽發了一條消息,我說:聶烽,我們離婚吧。
他很久都沒回消息,估計在忙,幾個小時后,他回了我一個言簡意賅的「?」。
我盯著手機屏幕,想了想,還是沒回。
晚上聶烽大概是見我太久沒有回消息,直接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們默契的沉默。
他沒有問我離婚的理由,也沒有挽留,過了很久,他跟我說:「我讓律師起草離婚協議了。」
我嗯了一聲,然后掛斷。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大學的時候,那時候晚上 11 點門禁,我和他一打電話就能聊幾個小時,好像話永遠都說不完一樣。
現在卻已經無話可說。
這通電話掛斷后不久,他就在趕著給顧笑煙過生日的路上出了車禍。
仿佛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替我行天道一樣。
10
我和他和顧笑煙我們三個糾纏太久,我想他都沒想過我有一天會想通和他提離婚。
在我提離婚的那一瞬間,他大概是如釋重負吧。
因為按照聶烽的性格,被該死的責任感束縛,他即使和顧笑煙兩情相悅,他也不會主動和我提離婚的。
其實提離婚那天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只是小海的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一趟學校,因為他又和小朋友打架了。
我去的時候,小海和一個胖胖的小孩子靠墻站著,對方小朋友的爸爸已經到了,五大三粗的很魁梧,站那里橫眉豎眼的看著我說:「你怎麼教小孩的,你看看這打的……」
小海抬頭朝我看了一眼,他渾身都是草屑和灰塵,臉臟臟的,倔強的望著我一言不發,我走到他身邊蹲下去默默的用指腹去擦他臉上的臟東西,然后小聲的問:「為什麼打架?」
他抿著唇不說話,那個小孩子的爸爸看我沒理他,所以用力從我身后在我肩膀上推了一下。
我沒防備,一頭朝前栽過去,還沒爬起來,小海悶不作聲的像只小獸嗖的一下子就沖過去抱著那個人的大腿就咬……
辦公室的老師驚聲尖叫起來,后面整個辦公室混亂不堪。
離開學校已經是霓虹初亮,我和小海都狼狽不堪,我拉著他的手,指著櫥窗問他:「要不要吃冰淇淋?」
他盯著腳尖點點頭,小孩子很好哄,開車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沒那麼低落,但是到家的前一刻,他問我:「媽媽,爸爸呢?」
他眼睛有點紅紅的,我知道他今天受了委屈,他其實不怎麼愛哭,小小年紀就倔強的要命,但我今天在辦公室跟那個五大三粗很魁梧的男人道歉的時候,他站在一邊,突然「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
雖然他和聶烽一直不怎麼親近,但我知道他在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明明是那個小朋友先動的手,要是爸爸在,媽媽就不會被人欺負被人打還要道歉,他也不會被老師兇。
我手扶在方向盤上,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小海出生到現在,聶烽陪伴孩子的時間加起來都沒半月。
我就是那刻,突然心生倦怠,想算了吧。
可是這些和認知停留在八年前的聶烽沒辦法說清楚。